子时三刻,紫禁城的琉璃瓦上凝着三尺寒霜。楚逸风的掌心按在御膳房后巷的青砖墙缝,狼首纹章与砖面暗纹相触的瞬间,石砖发出轻响,露出仅容一人通过的密道口。苏瑶握着浸过破冰饮的银针,率先踏入黑暗,鼻尖立刻捕捉到若有若无的杏仁味——是南堂“迷心雾”的前兆。
“用狼血捂口鼻。”她低声提醒,从袖中取出浸过苍狼军血的绢布,血腥味与杏仁味对冲的刹那,前方石壁上浮现出用磷粉画的莲瓣阵图,正是北堂医门早年失传的“七星迷踪阵”。
楚逸风的指尖在石壁上敲击出狼嚎节奏,七块狼首砖应声凹陷,露出嵌在墙中的青铜罗盘。苏瑶望着罗盘上逆时针旋转的北斗,忽然想起苏锦离纸条上的“逆莲现,北斗灭”,伸手将罗盘中央的狼首指针扳向正北,阵图应声碎裂,露出密道深处跳动的烛火。
“小心头顶。”楚逸风忽然拽住苏瑶后领,十八道银线从洞顶急射而下,正是南堂“千丝缚”的改良版,每根银线都缠着药草,散发着麻痹神经的香气。苏瑶甩出透骨钉,钉头涂着的狼毒汁却在接触银线时失效——对方竟用北堂“醒神散”包裹毒线。
“用我的血。”她咬破指尖,血珠溅在银线上的瞬间,丝线发出滋滋声响蜷缩落地。楚逸风趁机挥剑斩断剩余银线,剑风带起的气流掀开墙角蛛网,露出刻在砖面上的狼爪印,正是楚老将军当年的暗记。
密道尽头是三口相连的水井,井沿生满青苔,却在苏瑶靠近第三口井时,青苔自动向两侧退开,露出井壁上刻着的狼首与莲花交织的图案。她将雪狼令按在图案中央,井水突然沸腾,浮出用蜡油封着的羊皮卷,正是楚老将军的血书。
“拿到了!”小竹的声音从密道外传来,带着急切的颤音,“苍狼卫在御花园遭遇羽林军,对方领队是...是皇后身边的周统领!”
苏瑶刚触到羊皮卷,井中突然涌出黑色水流,带着腐尸气息的毒水瞬间漫过脚踝。她惊觉这是南堂“黄泉引”,立刻将羊皮卷抛向楚逸风,反手甩出浸过破冰饮的银针,刺入井壁七个泉眼,毒水这才渐渐退去。
“走侧道!”楚逸风接住羊皮卷,忽然听见头顶传来石板滑动声,御膳房的地面裂开,皇后身着月白缎面绣袍,在十二名带刀女官簇拥下缓缓降下,手中捧着的,正是苏瑶方才差点拿到的羊皮卷。
“楚王妃深夜入宫,倒是让本宫好找。”皇后的目光落在苏瑶腕间刺青上,唇角勾起冷笑,“二十年前,你父亲带着半块雪狼令坠崖时,本宫就该想到,北堂医道断不了,忠勇堂的爪子,终究会伸进皇宫。”
苏瑶的指尖扣入掌心,终于明白为何南堂毒计如此精准——皇后竟也是北堂叛徒,她耳后淡青色的莲纹刺青,正是当年苏锦离一脉的标记。
“原来您就是南堂的‘莲后’。”楚逸风的剑刃抵住皇后咽喉,却发现对方丝毫不惧,“二十年前,是您联手太子党,灭了北堂满门,又嫁祸给匈奴,只为阻止楚家与北堂医道联姻,巩固后位。”
皇后轻抚耳后刺青,忽然低笑出声:“楚将军倒是聪明,可惜你父亲到死都不知道,他拼死保护的《血医经》残页,早就被本宫调了包。”她扬了扬手中羊皮卷,“就像这个所谓的‘血书’,不过是本宫让苏锦离伪造的诱饵。”
苏瑶的瞳孔骤缩,终于发现羊皮卷边缘的朱砂印,比楚老将军的暗记多了半片莲瓣。她忽然想起在柳氏妆匣里发现的碎银,上面刻着的正是同样的莲瓣——原来从一开始,皇后就布下了双重陷阱,既引忠勇堂寻找假血书,又坐实他们擅闯皇宫的罪名。
“陛下驾到——”
尖锐的唱鸣声打破僵局,皇帝在十六名金吾卫簇拥下踏入密道,目光扫过皇后手中的羊皮卷,落在苏瑶脚下未干的毒水渍上。
“皇后深夜来御膳房,所为何事?”皇帝的声音平静,却带着冰锥般的寒意。
皇后忽然跪下,手中羊皮卷展开,露出上面用狼血写的“陛下得位不正,乃弑兄夺嫡”数行大字:“臣妾深夜查案,不想撞见楚王妃与楚王私闯密道,意图盗取先皇血书,诬陷陛下!”
密道内一片哗然,金吾卫的刀同时出鞘。苏瑶望着皇后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,忽然明白这才是她的终极杀招——用伪造的血书,逼皇帝在忠勇堂与皇权之间做出抉择。
“父皇,这血书是假的。”楚逸风踏前半步,将真正的楚老将军暗记展示给皇帝,“真正的血书,会在接触破冰饮时浮现狼首暗纹,而伪造者不知,北堂医道的狼血,需用苍狼军将士的心头血混合天山雪水书写,方能永不褪色。”
苏瑶趁机取出小竹带来的药瓶,将破冰饮洒在皇后手中的羊皮卷上,纸页瞬间燃起蓝焰,露出底下用南堂“迷心墨”写的“忠勇堂可诛”西字。皇帝的面色铁青,忽然看见苏瑶从井中捞出的另一卷羊皮,虽被毒水浸湿,却仍清晰可见狼首暗纹在字句间游走。
“这才是父亲当年的血书。”苏瑶双手呈上,声音发颤,“他临终前让我交给陛下,上面写着二十年前北疆之战的真相——北堂医圣为护苍狼军,自愿散骨成阵,而某些人,却趁机编造谋逆罪名,灭了北堂满门。”
皇帝接过血书的手微微发抖,烛火映着他骤然苍老的面容,苏瑶看见他眼中闪过痛苦与悔恨。血书开篇“吾儿逸风亲启”五字,己让楚逸风红了眼眶,而接下来的内容,更是让密道内的温度降至冰点:
“二十年前冬,北疆突现七具骸骨,着北堂服饰,实为南堂奸细所扮,欲引皇室猜忌。吾与苏兄(苏瑶父)识破毒计,却遭太子党暗算,苏兄坠崖,北堂灭门。陛下当时尚为秦王,虽知真相,却因夺嫡之争,不得不默许灭门,以换太子党支持...”
皇后的面色瞬间惨白,她终于明白为何苏锦离会背叛,为何楚老将军到死都握着半块雪狼令——原来皇帝早就知道北堂是被冤枉的,却为了皇位选择了沉默。
“臣妾...臣妾都是为了陛下!”她忽然抓住皇帝的衣袖,“北堂医道与苍狼军联姻,若生下子嗣,必然动摇皇室根基——”
“够了。”皇帝甩开她的手,目光落在血书末尾楚老将军的绝笔,“‘吾以血为誓,苍狼军永不反;愿陛下牢记,医者心,将士魂,皆为家国’。”他忽然转身,对金吾卫下令,“将皇后与周统领收押,彻查南堂在宫中的余党。”
苏瑶望着皇帝颤抖的背影,忽然想起苏锦离纸条上未写完的话——原来当年的真相,比她想象的更复杂。皇帝并非全然昏庸,只是在权力旋涡中,做了无奈的选择。
“楚王妃,随朕来。”皇帝忽然开口,声音里带着疲惫,“有些东西,该让你看看了。”
密道尽头的暗室中,十八具狼首青铜棺静静排列,每具棺盖上都刻着北堂医圣的名号。皇帝走到中间那具棺前,按动狼首双眼,棺盖缓缓打开,里面放着的正是完整的《血医经》,以及苏瑶父亲当年的半块雪狼令。
“这是朕登基后,暗中搜集的北堂遗物。”皇帝的指尖划过经书上的狼首纹,“当年朕默许灭门,是为了稳住太子党,却让忠勇堂与北堂蒙冤二十年。”他望向苏瑶,眼中闪过恳请,“如今朕愿昭告天下,为北堂医道正名,为忠勇堂洗冤,但前提是...”
“前提是苍狼军永远只做皇室的刀,而不是民心的旗。”苏瑶接过父亲的半块雪狼令,与手中的另半块相合,雪狼令终于完整,“陛下,医者治人,治的是肉身;而苍狼军护的,是民心。若民心散了,这把刀,终究会钝。”
皇帝沉默许久,忽然取出玉玺,在血书末尾盖上“广运之宝”:“明日早朝,朕会公布二十年前的真相,追封北堂医圣,擢升楚逸风为骠骑大将军,统御西北十万苍狼军。”他望向暗室中的青铜棺,“至于南堂余党...朕知道你有办法。”
离开暗室时,苏瑶看见皇后被押解经过,她耳后的莲纹刺青己被削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。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女人,此刻眼中只剩怨恨,却再无当年的狠辣。
“为什么不杀了她?”楚逸风低声问,手按在剑柄上。
苏瑶望着皇后踉跄的背影,忽然想起《血医经》里的一句话:“医者留疤,是为了让伤口记住疼痛,不再复发。”她摇摇头:“留着她,让南堂知道,背叛北堂的人,终究逃不过良心的毒。”
子时将尽,紫禁城的角楼传来第五声更鼓。苏瑶站在御膳房的井边,看着晨光渐渐染白琉璃瓦,手中的雪狼令终于完整,狼首眼瞳中的红宝石,此刻竟泛着温润的光,不再像从前那样冷冽。
“回府吧。”楚逸风揽住她的肩,披风上的狼首纹与她腕间刺青相映成辉,“小竹还等着熬最后一炉破冰饮,百姓们该喝‘定心汤’了。”
苏瑶轻笑,忽然想起在现代时,导师曾说:“最好的医者,不是治己病,而是治未病。”如今她终于明白,这“未病”,不仅是身体的病症,更是人心的猜忌。而她手中的雪狼令,不再是权力的象征,而是医者与将士共同的信念——以血为引,熬一锅破冰饮,化去天下人心头的霜。
密道外,苍狼卫的马蹄声渐渐远去,留下一串深深的雪印。苏瑶知道,这只是开始,南堂的根还在,太子党余孽未除,江湖上的神秘组织还在暗处窥视。但此刻,她望着手中完整的雪狼令,望着远处渐渐苏醒的京城,忽然充满了力量。
因为她知道,只要医者的针还能救人,将士的剑还能护民,百姓的心还能向善,那么所有的阴谋,终将在这破冰饮的药香中,无处遁形。而属于忠勇堂与北堂医道的传奇,才刚刚拉开序幕——在这波谲云诡的朝堂江湖中,他们终将用仁心与忠魂,谱写出最壮丽的篇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