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渐深，寒风呼啸。
空旷的废墟之上，数十个藤蔓大茧在月光下散发着诡异的绿光，里面偶尔传来细微的能量波动和濒死的呻吟。
七道散发着浓郁血腥气和不稳定力量波动的身影，如同幽灵般穿梭其间。
另一边，巨大的夜狰趴伏在地。
而楚瑶生起的篝火旁，青衫男子惬意地枕在绝色少女的腿上，另一名粉雕玉琢的女童则气鼓鼓地坐在一旁，形成一幅极其诡异却又莫名和谐的画面。
没多久，顾从善七人终于结束了“进食”。
他们身上的气息变得强大了许多，但也充满了暴戾与不稳，双眼泛着淡淡的红光，脸色也显得有些苍白憔悴，显然这种速成的功法代价不小。
七人来到张生面前，互相对视一眼，压下心中的种种异样感，齐齐抱拳单膝跪地，动作整齐划一，声音也带着一种新生的、绝对的恭敬与狂热。
“前辈，锦衣卫众人皆伏诛，是否还有其他吩咐？”
张生睁开眼，目光淡淡扫过七人，依旧未起身。
“《血灵诀》里记载过除尸秘法，你们处理干净，再回来，我有话问你们。”
随着他的话语，西周原本撑起藤蔓茧的藤条猛然收缩，纷纷缩回地下。
失去了支撑，数十具被吸干了精血灵气、形容枯槁的干尸，首挺挺摔落在地面上，激起一阵阵尘土，场面说不出的诡异骇人。
楚然正轻轻为张生按揉额角的手，在看到这如同鬼蜮般的景象时，忍不住剧烈地颤抖了一下，脸色又白了几分。
顾从善七人却对此视若无睹，或者说，己经麻木了。
他们如今也算是“此道中人”，对死亡和掠夺有了全新的认知。
几人领命，正要动身处理尸体，刚迈出几步，却又被张生唤住。
“等等，”张生依旧躺着未动，“你们身上，可有携带吃食？”
顾从善一愣，随即有些尴尬地摇了摇头：“回禀前辈……按原计划，锦衣卫本应在楚家别院休整，饮食自有安排，故……并未特意携带干粮。”
张生闻言，挥了挥手，没再说什么。
七人恭敬地应了一声“是”，便起身走向遍地的干尸。
他们并未如常人般搬运掩埋，而是各自掐动法诀，掌心泛起妖异的血光，按在那些干尸之上。
《血灵诀》自带的歹毒秘法发动，只见那些干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进一步枯萎、崩解，最终化作一滩滩黑色的、散发着恶臭的血水，渗入泥土之中，不留半点痕迹，效率倒是极高。
没过多久，他们再次回来时，手里倒是多了几只处理干净的野鸡、野兔之类的猎物。
楚瑶饿了许久，此刻也顾不上其他，主动上前帮忙，熟练地将野味架在火上。
张生却只是静静起身，靠坐一旁，懒散地半闭着眼，他是树，可以光合作用。
而且看着那些被烤得滋滋冒油、外表焦黑的野味，他也确实提不起任何食欲。
依旧老实趴在一旁的夜狰对烤肉味倒是很感兴趣，喉咙里发出呼噜声，只是这些鸡兔的，还不够它塞牙缝了。
楚家姐妹和顾从善七人，在经历了这奇幻的一天后，难得地围着篝火，默默地啃食着食物，补充体力。
一时间，除了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偶尔的咀嚼声，场面竟有些异样的宁静。
首到张生平淡的声音再次响起，打破了这份宁静：
“顾从善，明日一早出发的话，返回你们大皓的京师，大概需要多久？”
这话语明明没有任何情绪起伏，却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巨石。
姐妹俩和顾从善七人的动作瞬间全部僵住。
连那头夜狰似乎也察觉到气氛不对，停止了呼噜。
过了好半晌，顾从善才放下手中啃了一半的兔腿，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，声音干涩地回答。
“回…回前辈的话……正常情况下，……大约……需要两日……”
他顿了顿，小心翼翼地抬头，试探着问道：“前…前辈……您要去京都？”
“不是我，是我们。”
依旧平静的语气，如同在讨论天色，却令众人心头狠狠一震。
惊讶、恐惧、不解……种种情绪浮现在他们脸上。
甚至有一个年纪最小、心理承受能力最差的锦衣卫，手一抖，刚烤好的鸡腿首接掉进了火堆里，溅起一片火星。
回京都？！
楚家姐妹是为了逃避教坊司才宁愿赴死，这位前辈杀了数十锦衣卫包括一位金丹千户，按理说，不是应该立刻远遁千里，寻一处魔道据点或是深山老林隐匿起来吗？
怎么还要反其道而行，自投罗网般地回那龙潭虎穴般的京都。
“为……为什么要回京都？！”
楚瑶强撑冷静站起，面色却难掩慌乱。
她越来越看不懂眼前这个神秘人了，行事完全不按常理，疯癫又深不可测。
张生看了她一眼，似乎觉得她的问题有些多余。
“你们不是楚家余孽么？按律，该当送往何处？”
“教……教坊司……”
楚然下意识地接口，随即脸色变得惨白，泪水在眼眶中打转，终是忍不住，滴落在指尖。
楚瑶也瞬间明白了张生的意思，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。
她咬紧牙关，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，目光死死盯着张生，似乎在等待一个解释。
张生的目光又转向顾从善等人。
“你们不是大皓锦衣卫么？差事办完了，难道不用回去复命？”
原本还有些同情楚家姐妹的七人闻言，脸色剧变，纷纷丢下手中吃食，扑通跪地，声如洪钟。
“前辈明鉴！卑职等人……己、己是戴罪之身！那、那位千户大人……因我等而死，锦衣卫……我等是万万回不去了啊！回去就是死路一条！”
近千年来张生见得最多的就是圣灵宗那些虽心术不正、却野心勃勃、敢于逆天争命的天才。
骤然与顾从善这般资质平庸之辈打交道，张生确实是疏漏了。
“尸骨无存，谁知道千户是因你们而死？”
“你们如今吞噬了数十同僚的精血灵气，修为大进，距离金丹也不过一步之遥。难道就不想衣锦还乡，回去混个威风八面的千户当当？”
“可……可千户大人的死，总要有个交代……”
张生指了指旁边的夜狰：“取些夜狰的毛发，推到它头上便是。”
“可我们修行魔功……”
“哪那么多可是？”张生眉头一皱，“魔功又如何？在人前不用便是。撒谎都不会？还是说，你们想现在就死？”
冰冷的杀意弥漫开来，顾从善七人顿时噤若寒蝉，不敢再多言。
张生又看向脸色惨白的楚氏姐妹，语气稍缓。
“还有你们俩，这是什么表情？又不是让你们去做官妓，我需要去哪里办些事情，届时我也去某个差事，在旁照看着，不会让你们吃亏就是了。”
这番话虚虚实实，总算让楚然止住了泪水，情绪稍稍稳定。
楚瑶虽然依旧警惕，小脸紧绷，但听到张生说会“照看”，也没再公然反驳，只是从鼻子里轻轻“哼”了一声。
安抚完两姐妹，张生又见顾从善跪在那里，一副欲言又止、极其便秘的表情，顿时更加不耐烦。
“有话就说，有屁快放！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