透明天顶折射出扭曲的霓虹光影,水洼倒映着站台长椅和旅人身影,列车进站激起晶亮水花。
大理石地面印满暗色足印,咖啡香与雨腥味交织,检票口闸机规律闪烁绿光。
旋转门处风卷雨丝,伞骨滴落水珠形成微型瀑布,不同时空的旅人在此短暂交汇。
细雨在灰白天际织就半透明的帘幕,将远处的楼宇洇染成模糊的水墨画。车站玻璃幕墙蒙着雾气,凝结的水珠沿着窗棂歪歪扭扭爬行,像一群迷路的银色蜗牛。
站台透明天顶的钢架在雨中折射出冷光,雨滴敲击玻璃的节奏与列车播报声此起彼伏。长椅上的积水倒映着匆忙的行李箱滚轮,某个瞬间突然被碾碎成细钻般的晶亮碎片——列车进站的气流卷起水花,在铁轨间绽放出转瞬即逝的透明莲华。
候车厅大理石地面布满暗色足印,保洁员拖把扫过的水痕在灯光下泛起琥珀光泽。自动贩售机的玻璃映着人们潮湿的裤脚,咖啡杯口袅袅升起的白雾里,混合着雨水渗入地缝的淡淡腥气。检票口闸机规律闪烁的绿光中,有人抖开报纸时带起一阵裹着油墨味的细碎雨沫。
旋转门处风卷着雨丝打旋,伞骨坠落的雨滴在门槛石上连成微型瀑布。穿校服的少女踮脚甩动马尾上的水珠,银发老人握着长柄伞凝视时刻表,外卖骑手的雨衣边角还在往下淌水。透明的、格纹的、印着广告的伞面次第收拢,在寄存柜前堆成色彩斑斓的蘑菇丛。
暮色浸染着城市的钢筋水泥,林砚把行李箱搁在火车站的台阶上,指腹着手机里那张泛黄的合影。照片里的苏念扎着高马尾,手里攥着两张火车票,笑得像把碎阳光撒进了他的眼睛。这是他们大学毕业那年,说好要一起去看海时拍的。
“先生,您还要买站台票吗?”售票员的询问打断了他的思绪。林砚摇摇头,目光投向检票口,那里曾有个扎马尾的身影蹦跳着朝他挥手。三年了,每个月的15号,他都会准时出现在这个站台,等着那个永远不会出现的人。
与此同时,两条街外的汽车站里,苏念正对着时刻表发呆。玻璃上的倒影里,她无名指的银戒泛着冷光——那是林砚离开前送她的生日礼物。广播里传来班车晚点的通知,她摸出包里的笔记本,扉页上还留着他写的字:“等我攒够首付,就带你去看海。”
雨滴突然砸在玻璃上,林砚抓起行李箱往候车厅跑。就在转身的瞬间,他撞上了一个抱着文件夹的身影。文件夹散落一地,他弯腰捡东西时,目光突然凝固在一张汽车票上——发车日期正是今天,目的地和当年他们计划的海滨城市一模一样。
“林砚?”熟悉的声音让他浑身一颤。苏念蹲在地上,手指颤抖着触碰他磨旧的帆布包带,那上面还缝着她去年寄给他的刺绣补丁。两人对视的刹那,时间仿佛退回了三年前的毕业典礼。
“你一首在火车站……”苏念的声音哽咽。
“你在汽车站……”林砚喉结滚动。
雨声渐急,候车厅的时钟指向六点十五分。三年前,林砚怕苏念跟着自己挤公交辛苦,骗她说买了火车票;而苏念为了给林砚省路费,偷偷把火车票换成了汽车票。从那以后,每个月的这一天,一个守着火车站的检票口,一个盯着汽车站的时刻表,像两列平行的列车,在同一个城市里彼此追逐。
“其实我早该想到……”林砚捡起她脚边的汽车票,“你总说喜欢看车窗上的雨景。”
苏念摸出包里的火车票存根,上面印着早己过期的日期:“我以为你讨厌汽车站的拥挤……”
玻璃外的雨幕中,一辆公交车缓缓驶过。林砚忽然想起他们第一次约会,挤在末班公交的后排,她靠在他肩头说:“以后我们要有辆车,这样下雨就不用跑了。”
“或许我们都太执着于‘车站’了。”苏念望着他手里的行李箱,“其实去哪里不重要,重要的是……”
“——和谁一起走。”林砚接过话头,雨珠顺着他的睫毛落下,分不清是泪还是水。他掏出手机删掉了刚预约的看房信息,苏念则把那张过期的汽车票折成纸船,放进积水的路面。
当两人并肩走出车站时,霓虹灯正穿透雨雾次第亮起。林砚忽然想起曾经看过的一句话:“人生不是轨道,而是原野。”他轻轻揽住苏念的肩,感觉到她无名指的银戒蹭过自己的皮肤——原来有些坚守,从来不必困在具体的坐标里。
雨停了,街角的便利店飘出关东煮的香气。苏念指着玻璃上的倒影笑起来:“你看,我们现在既不在火车站,也不在汽车站。”林砚低头看她发梢的水珠,忽然觉得那些错过的时光,都在这一刻的烟火气里酿成了回甘。
手机在口袋里震动,是中介发来的消息:“林先生,您预约的海景房还要看吗?”他望着苏念眼里重新亮起的星光,指尖在屏幕上敲出:“不用了,我找到更重要的风景了。”
夜风带来海潮的气息,原来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,早有一片属于他们的原野,从来不曾被站台的界限所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