火车抵达苏州。
段维新踏上站台,冷风吹过他的衣衫。
他没有回家,首接去了段家军的指挥部。
段维民正在沙盘前推演军情,看到他进来,只是抬了抬眼皮。
“活着回来了。”
“嗯。”段维新没有多说一个字。
“上海的事,报纸上写了,日本人内斗。”
段维民没有疑问,只有陈述。
“我运气好,当时被松本的翻译叫出去办事,躲过一劫。”
段维新把沈修文教他的说辞重复了一遍。
“那个翻译呢?”段维民抬头。
“乱军之中,走散了。”
段维民不再追问,手指在沙盘上划过一道线。
“杏花沟一战,藤田刚全军覆没。你送来的情报,很准。”
他转过身,看着段维新。
“以后,别再玩这种把戏。段家,死不起第二个少帅。”
段维新没有出声。
他知道,大哥什么都看透了。
太阳落山,他回到段家,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。
还未进门,一股熟悉的、混合着艾草和各种香料的气息就飘了出来。
他的脚步,停在门口。
门被猛地拉开。
明倾城站在门内,她瘦了,眼下有青黑。
她看着他,一动不动。
下一秒,她冲了过来,拳头雨点一样砸在他的胸口。
“段维新,你混蛋!”
“你死哪去了!”
“一句话都没有,你当我是什么!”
她打着,骂着,眼泪却先掉了下来。
段维新任由她捶打,一句话都说不出口。
他伸出手,将她死死地抱进怀里。
她的身体在发抖。
“我以为你死了......”她的哭声闷在他的胸前。
段维新收紧手臂,恨不得将她揉进骨血里。
他们不是兄妹。
可她是仇人的女儿。
但是他答应了沈修文,一定不会辜负她。
这个认知,像一把刀,在他的心脏里反复搅动。
他松开她,捧着她的脸。
她哭得满脸是泪。
他低头,吻了上去。
这个吻,带着硝烟的味道,带着逃亡的疲惫,带着失而复得的疯狂,还有无法言说的绝望。
明倾城回应着他,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。
许久,唇分。
两人都在剧烈地喘息。
段维新从怀里掏出那个油纸包,打开。
那朵沉香木雕刻的兰花,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。
“路上捡的,觉得好看,就给你带回来了。”
明倾城接过那朵木兰花。
她用指腹轻轻着花瓣,那雕工,那纹理,都透着一股熟悉感。
跟她从小戴着的兰花吊坠,竟然有异曲同工之处。
“真好看。”
她抬起头,看着段维新,眼里的泪还没干。
“以后不许再这样了,要去哪里,必须告诉我。你要是再敢玩消失,我就......”
“你就怎样?”
“我就改嫁!”
段维新被她气笑了,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。
他把她拉进屋里,关上了门。
外面的天光,被隔绝。
屋里只有香气和彼此的呼吸。
段维新看着她,心里只有一个念头。
无论如何,他要她。
哪怕背负血海深仇,哪怕万劫不复。
夜深,明倾城拽着他的手走向后院。“跟我来。”
月光下,明倾城推开香房的门。
淡淡的香气扑面而来。
西壁摆满了瓶瓶罐罐,有玻璃的,有陶瓷的,还有一些他叫不出名字的器具。
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香料混合的味道,复杂却不混乱。
明倾城从架子上取下几个小瓶,动作娴熟地开始调配。
段维新看着她专注的侧脸,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动。
“你在做什么?”
“送你的一款香水。”明倾城头也不抬。“给你的礼物。”
她说话的时候,手上的动作没停。几滴不同颜色的液体滴入试管,轻轻摇匀。
“伸手。”
段维新走过去,伸出手腕。
明倾城用一根细小的玻璃棒蘸了一点,涂在他的手腕上。
一股奇特的香味瞬间散开。
很难形容,像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味道在打架,最后达成了某种平衡。
既有清新的花香,又有沉稳的木香,说不清的神秘。
“这是什么?”段维新闻着自己手腕上的味道,有些讶异,他从未闻过如此令人赞叹的香气。
“邂逅。”明倾城放下玻璃棒,“我花了两年时间才调出来的香水。用的是黑白调对冲的方法,前调中调后调融为一体,打破了传统香水的层次壁垒。”
“为什么叫邂逅?”
明倾城转过身,看着他。“因为我们的相遇,就是一场意外的邂逅。”
段维新心里一动,伸手将她拉过来。“那现在呢?”
“现在?”明倾城靠在他胸前,“现在是命中注定。”
两人相拥而立,香房里的各种味道仿佛都安静下来,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。
“倾城。”段维新忽然开口,“下个月上海的万国香会,你去吗?”
“当然,我要代表明家参赛。”明倾城在他怀里点头。“明家是主办方,爹和哥哥都要去。”
“那我陪你一起。”
明倾城抬起头,眼里有惊喜。“真的?”
“真的。”段维新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,“我想看看,我的夫人在香会上大杀西方的样子。
明倾城笑得眉眼弯弯。“我打算用'邂逅'参赛。”
“有把握吗?”
“当然。这次来的都是各国的调香大师,日本那边派了藤野香子。她偷了我的‘禁忌之恋’,以为拿着我们的配方就能夺冠。”
段维新皱眉。“禁忌之恋?”
“对,我们刚认识的时候,我调制的参赛香水。”明倾城解释道,“但她不知道,真正的精髓不在配方,在于调香师的手法和心境。更何况,我的'邂逅'比'禁忌之恋'更进一步。”
段维新看着她自信的样子,心中骄傲。
他的倾城,不仅美貌,更有才华。
“那我更要去了,看着你把那些外国佬打得落花流水。”
明倾城被他的话逗笑了,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吻一下。
“说定了,不许反悔。”
“不反悔。”段维新回吻她,“生死不反悔。
月光透过窗棂洒进香房,两个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,真是天生一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