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到家。超市里,父亲谢强正在盘点货物,算盘珠子噼啪作响,头也没抬。谢绾心头一紧,立刻将那本书紧紧贴在胸口,用书包挡着,低着头飞快地溜上了二楼。
关上房门,她才长长舒了口气,后背抵着门板,心脏还在怦怦首跳。她走到书桌前,小心地将那本旧书放在台灯下。昏黄的光晕里,书皮微微泛黄,“基础篇”三个字却显得格外清晰。她伸出手指,轻轻着封面上那几道简单的几何线条,仿佛能感受到少年指尖残留的温度和那份不动声色的善意。心口那块被父亲撕碎的冰冷空洞,似乎真的被这本书小心翼翼地填补了一小块,带着微弱的暖意。
她翻开书页,里面是姜妄舟工整有力的笔记,重点清晰,思路简洁。
她尝试着找到昨天那道困扰她的几何题类似题型,按照书上的思路和提示,拿起笔在草稿纸上重新演算。这一次,虽然依旧磕磕绊绊,但那条关键的辅助线仿佛被点亮了,证明过程竟真的顺畅了许多!一种久违的、小小的成就感,像初春破土而出的嫩芽,悄然探出了头,驱散了一丝心底的阴霾。
第二天清晨,谢绾是被窗外的鸟鸣声唤醒的。阳光透过薄薄的窗帘洒进来,带着清新的暖意。
她睁开眼,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书桌上那本摊开的几何书上。昨晚演算成功的喜悦仿佛还在指尖残留,让她对这一天莫名地生出了一丝微弱的期待。
下楼吃早饭时,她依旧沉默,但紧绷的嘴角似乎柔和了那么一丝丝。谢强看了她一眼,没说什么,只是把一碗稀饭推到她面前。眼神示意王秀芬往她碗里夹了个煎蛋。
刚走出超市后门,准备去上学,就看见姜念像只欢快的小云雀,早己等在巷子里了。小姑娘今天扎了两个可爱的羊角辫,辫梢还系着嫩黄色的蝴蝶结,整个人都洋溢着一种过节的雀跃。
“绾绾!早上好!”姜念蹦跳着迎上来,声音清脆得像风铃,“你今天气色好多啦!”她敏锐地捕捉到了谢绾眉宇间那点不易察觉的轻松。
“嗯,念念早。”谢绾轻轻应了一声,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一个很小的弧度。看到姜念明媚的笑容,她心里的沉重似乎也被驱散了一些。
“告诉你一个好消息!”姜念神秘兮兮地凑近,大眼睛亮晶晶的,“今天是我生日哦!”
谢绾愣了一下,随即有些懊恼地“啊”了一声:“念念,对不起,我…我不知道…”她想起自己空空的口袋和被严格管控的零花钱,顿时有些窘迫。她根本没钱买像样的礼物。
“哎呀,没关系啦!”姜念毫不在意地摆摆手,挽住谢绾的胳膊,亲昵地摇晃着,“我不要什么贵重礼物!你下午放学后,来我家吃蛋糕好不好?就我们几个,哥哥也会在!”她特意强调了“哥哥”,还俏皮地朝谢绾眨了眨眼。
“去…去你家?”谢绾的心猛地一跳,下意识地就想拒绝。昨天图书馆的经历还让她心有余悸,去姜家?面对姜家父母?还有姜妄舟?她光是想想就觉得手脚冰凉。
“对呀!我妈妈做了我最喜欢的巧克力慕斯蛋糕!可好吃了!”姜念晃着她的胳膊,软声央求,“来吧来吧,绾绾!就一会儿!好不好嘛?我都没请别的同学,就只叫你!”
“……好吧。”她最终小声地答应下来,声音轻得像蚊子叫。
“耶!太好啦!”姜念高兴地欢呼起来,拉着谢绾的手就往学校跑,“那我们说定了哦!放学一起走!”
一整天,谢绾都有些心神不宁。几何课上,老师讲解的内容她难得地听进去了一大半,那本“基础篇”上的思路给了她不少启发。但一想到下午要去姜家,紧张感就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。她该准备点什么?空手去实在太失礼了。可她又能拿出什么呢?
放学后,谢绾磨磨蹭蹭地收拾书包,心里像揣了只兔子。姜念己经迫不及待地等在教室门口了。
“走啦走啦,绾绾!”姜念拉着她就往校门外走。
两人并肩走在夕阳里,谢绾的心跳随着离梅安巷越来越近而不断加速。当走到姜家那扇熟悉的院门前时,她的掌心己经全是汗。
姜念欢快地推开院门:“妈!爸!哥!我回来啦!绾绾也来啦!”
姜家的院子比谢家超市后院宽敞整洁得多,那棵高大的玉兰树枝繁叶茂,在夕阳下投下大片舒适的荫凉。
院子一角的小石桌上,己经铺上了干净的格子桌布,上面摆放着一个精致的巧克力慕斯蛋糕,插着十二支彩色蜡烛,旁边还有几碟洗好的水果和饮料。姜母正端着一盘刚烤好的小饼干从屋里走出来,看到谢绾,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:“绾绾来了,快进来坐。”
“阿姨好。”谢绾有些紧张,连忙鞠躬问好,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。
“嗯,好孩子。”姜母点点头,目光落在她身上,带着一种长辈的审视,但并不严厉,“别拘束,就当自己家一样。”
就在这时,屋门再次打开。姜妄舟走了出来。他换下了校服,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棉麻T恤和浅色休闲裤,少了几分在学校时的正式感,多了几分居家的清爽。夕阳的金辉落在他身上,勾勒出挺拔的身形轮廓。
他看到谢绾,脚步似乎顿了一下,随即点了点头,语气是一贯的平静温和:“谢绾。”
“妄舟哥哥好。”谢绾的脸颊瞬间飞起两朵红云,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,目光根本不敢与他对视,只慌乱地盯着自己的脚尖。
“哥,快看!蛋糕!”姜念兴奋地拉着姜妄舟的手臂,把他拽到石桌旁。
气氛似乎有些微妙的凝滞。谢绾站在一旁,像个多余的小摆设,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。她鼓起巨大的勇气,才用细弱的声音开口:“念念…生日快乐。我…我……”她实在说不出“我没带礼物”这句话,窘迫得快要哭出来。
姜念似乎看出她的窘迫,立刻解围道:“哎呀,都说了不用礼物啦!绾绾能来我就最开心了!”她眼珠一转,俏皮地说,“不过嘛……绾绾跳舞可好看了!要不,你跳支舞给我当生日礼物吧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