祠堂的青砖地泛着冷光,供桌上的线香燃到半截,香灰簌簌落在“忠孝传家”的匾额下。
苏念安跨进门槛时,后颈被穿堂风一吹,凉意顺着衣领首往骨头缝里钻。
王氏早到了,正扶着供桌抹眼泪,枣红棉裙在青砖上铺开,倒像朵开得太艳的花。
见苏念安进来,她忙用帕子按了按眼角,金镯子蹭过苏念安的衣袖:“念安妹子可算来了,族老们等得急。”那声音甜得发腻,倒像真替她着了急。
苏念安后退半步避开那抹金晃,目光扫过堂内。
族老苏长庚坐在上首,银须垂在青布衫前;几个本家叔伯歪在长凳上,有一搭没一搭地嗑瓜子——哪有半分“等得急”的模样?
她袖中攥着父亲临终给的铜印,指节微微发疼,系统光屏在眼前忽明忽暗,“护产”二字亮得刺眼。
“念安丫头,坐。”苏长庚敲了敲桌子,声音像老榆木开裂,“你阿爹走得早,这药庐和田契的事,总得有个章程。”他从怀里摸出张泛黄的纸,边角卷着毛边,“这是田契副本,你阿爹没立遗嘱,按族规......”
“按族规,未出五服的亲眷都能议产。”王氏突然插话,手搭在苏念安手背上,“可咱们念安才十六岁,一个女娃子,哪懂看田垄、管账册?
我想着,不如先把田契交我保管......“她话音未落,供桌上的线香”啪“地断成两截。
苏念安盯着那截香,喉间泛起腥甜——阿爹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“青禾药庐是御赐产业”时,也是这样的气味。
她抽回手,系统光屏突然清晰起来,左侧“护产”条目跳出一行小字:“当前威胁等级:高,成功守护可获300功德。”
“三婶是为我好?”她垂眼望着自己沾着药渍的袖口,声音轻得像片叶子,“那三婶可知,药庐后头的山坡,阿爹种了三十亩紫苏?
那是给太医院供的药材,今年秋天收了,能换三十石米。“她抬眼时,王氏的笑容僵在脸上,金镯子在膝头抖得叮当响。
“胡闹!”苏长庚拍了下桌子,震得供果滚到地上,“族规哪管什么药材米粮?”他举起田契副本,“你阿爹没留话,这田产就得......”
“得按大宋律例。”苏念安打断他,从袖中取出枚铜印。
印面刻着“内廷药监”西个篆字,在香案烛火下泛着幽光,“这是阿爹当年在御药院当差的印鉴。
药庐和田产,是先帝为褒奖他制’愈疮散‘救了二十万边军,特赐的’永业田‘。“她把铜印推到供桌上,”按《宋刑统》户婚律,永业田只传嫡嗣,旁人不得染指。“
祠堂里静得能听见线香燃烧的“滋滋”声。
苏长庚的手悬在半空,田契副本簌簌往下掉渣;王氏的指甲掐进掌心,丹蔻染的甲盖泛出青白;几个本家叔伯的瓜子停在嘴边,连掉在地上的供果都没人捡。
“念安丫头......”苏长庚摸出帕子擦汗,“这印鉴......”
“可去开封府查档。”苏念安的声音稳得像山,“阿爹的御药院牒文,现在还锁在药庐的檀木匣里。”她望着王氏煞白的脸,系统光屏突然闪过金光——“护产”条目进度条涨了一截,300功德稳稳落进账户。
“这......这都是误会!”王氏突然跪下来,眼泪“唰”地涌出来,“我就是看念安可怜,想帮衬......”
“三婶的金镯子,倒比我阿爹的药锄还金贵。”苏念安弯腰捡起地上的供果,那是颗蔫了的枣子,“阿爹说过,帮人要实心,装模作样的善,比刀还利。”
堂外突然响起旱烟杆敲门槛的声音。
老李头佝偻着背跨进来,烟锅里的火星子在暮色里明灭:“苏老族长,我有话要说......”他目光扫过王氏,又落在苏念安怀里的铜印上,喉结动了动,“当年你爹病重......”
“时辰不早了!”苏长庚猛地站起来,把田契副本往袖子里一塞,“今日就议到这儿!”他冲王氏使了个眼色,“都散了吧!”
王氏扶着供桌站起来,裙角扫过苏念安的鞋尖。
苏念安望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,系统光屏里“护产”二字仍在发亮。
她摸了摸袖中的铜印,听见老李头的旱烟杆在身后敲出“笃笃”的响,像敲在某种即将裂开的壳上。
祠堂外的老榆树又传来乌鸦叫。
苏念安抱着铜印往家走,暮色里飘来若有若无的药香——是药庐后坡的紫苏,正顺着晚风,把清苦的香气往祠堂方向送。
老李头的旱烟杆重重磕在青石板上,火星子“噼啪”迸溅到王氏脚边。
他佝偻的背突然挺得笔首,浑浊的眼睛里烧着团火:“苏老族长,我这把老骨头今天非把话说透!”
王氏的金镯子“当啷”撞在供桌上,她强笑着去扶老李头:“李伯这是喝多了?
天儿冷,我让厨房煮碗姜茶......“
“别碰我!”老李头甩开她的手,喉结剧烈滚动,“当年我家那口子咳血咳得床板都染红,是念安他爹翻了三座山采来紫花地丁,连夜熬药守了三天三夜!”他掏出个褪色的布包,抖开露出半块黑黢黢的药渣,“这是当年药罐底的渣子,我留了十年!”
祠堂外不知何时围了一圈村民,有人小声应和:“我家阿弟出痘子,苏大夫也是分文不取......”“那年涝灾,药庐开了半仓米......”
王氏的脸白得像祠堂墙上的纸钱,丹蔻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却还强撑着笑:“李伯年纪大了记混了,我......”
“记混的是你!”苏念安突然开口,指尖轻轻抚过衣襟内侧的针脚。
系统光屏在眼前跳动,“护产”条目旁浮起淡金色提示——“关键人证出现,触发隐藏线索:母亲遗书”。
她想起昨夜整理旧衣时,指尖触到的那道凸起的针脚,母亲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“留着防身”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。
她解下月白棉衫,从衣襟夹层里抽出张泛黄的纸。
纸页边缘沾着暗褐的血渍,是母亲最后咳在上面的。“这是母亲临终前写的遗书。”苏念安将纸递给苏长庚,“上面写着田契藏在药庐后墙第三块砖下,也写着......”她顿了顿,目光扫过王氏煞白的脸,“写着三婶去年腊月来借药,趁我煎药时翻了阿爹的账册。”
苏长庚的老花镜滑到鼻尖,他眯眼读完最后一行,手指猛地抖了下。
遗书上赫然写着:“王氏素日言语间多有贪念,若我夫妻双亡,必夺我女产业,望念安持此信与御赐印鉴,往开封府告官。”墨迹在“夺”字上晕开,像团凝固的血。
“这......这是伪造的!”王氏扑过来要抢纸,却被旁边的二婶一把拦住。
二婶瞥了眼遗书,又看看苏念安怀里的铜印,咂咂嘴退到边上。
苏长庚“啪”地合上遗书,银须抖得像秋风里的芦苇:“按《宋刑统》,永业田传嫡,又有遗书记载......”他扫了眼人群里交头接耳的村民,声音突然高了些,“今日田契暂由念安保管,谁也不许再提分产的事!”
王氏的枣红棉裙跌坐在青砖上,金镯子摔出好远。
她盯着地上的镯子,突然尖笑起来:“好!
好个念安妹子,你以为守住田契就能万事大吉?“她爬起来时撞翻了供桌,线香”哗啦啦“撒了一地,”等金兵打过来,你守着这破药庐喝西北风!“
祠堂外的村民哄地散开,几个妇人忙去扶被撞倒的供桌。
苏念安弯腰捡起遗书,指尖触到母亲留下的血渍,系统光屏突然亮起刺目的金光——“护产成功,功德+500,当前功德:800/1000,距离‘初善’圆满还差200。”
暮色漫进祠堂,苏念安抱着铜印和遗书往家走。
风卷着枯草掠过脚边,她望着王氏消失的方向,喉咙发紧。
系统光屏里“抗金”二字若隐若现,像团未燃尽的火。
她摸了摸衣襟里的遗书,阿爹说“善有报”,可这世道的恶,哪会因为几纸文书就罢休?
药庐的炊烟升起来了,祖母在门口喊她吃饭。
苏念安刚跨进院门,就听见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
她转头望去,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,只看见个穿粗布短打的背影,正攥着什么往祠堂方向跑。
“念安!”祖母的声音里带着急,“刚才有个小乞儿来敲门,说村东头张婶家的娃子烧得说胡话,让你赶紧去......”
苏念安应了一声,转身去药箱里装银针。
系统光屏突然弹出新条目:“治疾:救治重症幼童,可获200功德。”她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,把药箱背带系紧——该来的,终究还是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