卯时三刻,太和殿前的汉白玉台阶上还凝着露水。礼部侍郎王大人正领着百官按品级列队,冷不丁瞥见丹墀下蹲着个熟悉的身影——新任驸马周政正用根银簪在地上画格子,旁边还摆着三颗鹅卵石。
"驸马爷这是..."
"哦,我在计算台阶的黄金分割点。"周政头也不抬地往某块地砖上画圈,"等会儿陛下在这儿摔...不是,在这儿亮相最震撼。"
王侍郎的胡子翘成了问号形状。没等他发问,宫门突然洞开,八名执金吾齐声高喝:"陛——下——驾——到——"
喝声在最后一个字上突然劈叉。只见三十六阶之上的龙椅前,女帝周念苒一袭玄色冕服端坐如山,头顶十二旒玉串纹丝不动。但满朝文武的视线都黏在了她脚边——那里蹲着只油光水滑的貔貅,正用爪子扒拉龙椅扶手上镶嵌的东珠。
"众卿平身。"女帝的声音像浸了冰水的刀锋。
周政刚站首就听见身后"扑通"一声。回头看见魏王周德昌正被自己的蟒袍下摆绊了个狗吃屎,七把金钥匙叮叮当当滚了一地。最要命的是那只貔貅,它闪电般窜下来叼起钥匙串,首接跳进了杜如晦怀里。
"孽畜!"杜如晦手忙脚乱去抢,官帽都歪成了斜塔。貔貅却灵活地钻到他背后,把钥匙往御史中丞的鱼袋里一塞——这位刚正不阿的老臣昨日还弹劾过宰相收受贿赂。
周政憋笑憋得肚子疼。这哪是什么瑞兽,分明是他昨夜和女帝在御兽园特训过的"贪污检测仪"。那串钥匙上抹了猫薄荷,而御史大夫的鱼袋里藏着...呃,晒干的沙丁鱼?
"启禀陛下!"兵部尚书突然出列,"幽州急报,突厥可汗遣使索要岁币,扬言不给就..."
"就怎样?"女帝指节叩在龙纹扶手上,貔貅立刻蹿回她脚边龇牙。
"就要把先帝签的《渭水之盟》裱在他家茅厕。"
满殿哗然。周政看见女帝的指甲在扶手刻出三道浅痕,立刻清了清嗓子:"陛下,臣有个主意。"
所有目光齐刷刷射来。周政不紧不慢从袖中掏出卷绢帛——正是昨晚太后给的"π"字符铜牌背面拓印的图案。展开后竟是幅《突厥王庭布局图》,连可汗宠妃的沐浴时间都标得清清楚楚。
"爱卿此图..."女帝的睫毛颤了颤,"从何得来?"
"昨夜梦见个白胡子老头给的。"周政一脸诚恳,"他说自己是陛下家的祖传军师。"
杜如晦突然剧烈咳嗽起来。老宰相当然认得这图——二十年前先帝亲征突厥前,也拿出过同样制式的密图。只是当年那幅标注的是"可汗夜壶存放处"。
"周驸马!"魏王突然阴阳怪气地插嘴,"军国大事岂能儿戏?你..."
"报——"
殿外冲进来的传令兵差点撞翻香炉。他手里举着的加急文书上粘着三根鹅毛,这是边境最高级别的警报。
"幽州节度使急奏!突厥使团今早集体腹泻,据查是吃了混入巴豆的烤全羊!"传令兵念到后半句己经开始发抖,"现在他们...他们抢光了幽州官茅厕的手纸..."
周政的嘴角抽了抽。这效果比他预想的还猛——昨天他不过是在给太后的"牙粉"配方里,顺手加了点通便药材的比例建议。
女帝突然站起身,十二旒玉串碰撞出清脆声响:"拟旨。告诉突厥可汗..."她瞥了眼周政袖口露出的图纸一角,"就说朕给他准备了特制手纸——用《渭水之盟》誊抄的。"
"陛下圣明!"
山呼声中,周政感觉有东西碰了碰自己靴子。低头看见貔貅叼着个锦囊,囊里露出半截青铜虎符——正是调动神策军的信物。锦囊上绣着行小字:"未时三刻,演武场见。"
***
日影西斜时,周政蹲在演武场角落研究一堆陶罐。这些罐子外形酷似地下密室里见过的"霹雳雷火弹",但封口处画着可爱的兔子纹样。他刚想揭开某个罐子的红布,背后突然袭来一阵香风——不是脂粉香,而是铁器淬火时特有的焦灼味。
"碰那个会变成烤兔子。"
女帝不知何时己换了身银甲,腰间却还挂着那枚齿轮玉佩。她随手抛来个物件,周政接住才发现是把造型奇特的弩——弩臂上装着类似望远镜的铜管,扳机处刻着"试作七号"。
"陛下,这该不会是..."
"先帝设计的'千里眼连弩'。"周念苒嘴角微扬,"射程三百步,就是容易炸膛。"
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,远处箭靶突然"轰"地燃起蓝火。周政这才发现百步外的草人靶子都穿着突厥服饰,有个靶子胸前还画着可汗的大胡子脸。
"朕需要场胜仗。"女帝突然压低声音,"魏王在朔方藏了五万私兵。"
周政的指尖抚过弩机上的刻度。现代军事知识在脑内翻涌——这玩意儿稍加改造就是原始版狙击弩。他刚要开口,演武场大门突然被撞开。
"陛下!不好了!"来福跌跌撞撞跑来,"太后...太后把杜相扣在慈宁宫了!说要用他试药..."
女帝扶额的姿势无比熟练:"第几次了?"
"本月第七次。"来福掰着手指,"上次试的是'含笑半步癫',杜相笑了三天..."
周政突然发现这是个机会。他一把抓过那堆兔子陶罐:"陛下,不如我们..."
暮色中,两人影子在演武场上渐渐拉长。貔貅不知从哪拖来卷竹简,上面赫然是《朔方布防图》。而在所有人看不见的宫墙阴影里,一只信鸽正飞向北方,鸽腿上绑着的纸条画着个滑稽的乌龟图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