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默的身体瞬间僵住!仿佛被无形的冰水从头浇到脚,连脊椎都窜起一股寒意。
他捏着画纸的手停在半空,指尖的薄茧能清晰地感受到纸张粗糙的纹理,和他骤然加速的心跳。
她都想起来了么?
“回家?”他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响起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,像生锈的齿轮在强行转动,“这里…不好吗?缺什么了?”
他试图用物质需求来转移话题,目光却不敢回视她那双过于澄澈的眼。
2号微微歪着头,茶色的发丝滑过白皙的脸颊,眼神里是全然的信任和一丝困惑,仿佛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此一问:“这里很好呀,你买的牛奶很好喝,面包也很软。可是……”
她停顿了一下,似乎在努力组织语言,眼神飘向窗外,看向城市远处那片掩映在绿树中、隐约可见的富人区轮廓,“我的家,不是在那里吗?有爸爸,有…有花园,还有……”
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,带着一种陷入回忆的迷茫和不确定,手指下意识地又揪住了自己的衣角,揉搓着。
“我记得…好像有很漂亮的窗户,阳光能照在钢琴上…弹琴的声音…很好听……”她喃喃自语,像是努力在记忆的碎片里打捞沉没的岛屿。
【警告!警告!】
【检测到“脱敏工具”核心记忆模块出现异常波动!】
【逻辑冲突加剧!存在性锚点(苏家)被强烈唤醒!】
【本体(苏雪凝)物理距离:3.2公里!】
【风险等级:深渊(Abyss)!】
【强烈建议宿主立即中断当前话题!物理距离过近可能导致不可预测的连锁反应!包括但不限于:记忆同步、存在性湮灭、本体意识入侵!(╥﹏╥)】
刺目的红光如同警报灯疯狂闪烁,瞬间覆盖了陈默整个视野!
冰冷的系统提示音不再是贱萌的调侃,而是带着刺耳的蜂鸣和前所未有的凝重,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凿进他的神经!
深渊(Abyss)!这个级别的警告从未出现过!物理距离过近?本体意识入侵?陈默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首冲天灵盖,头皮瞬间炸开!
他猛地攥紧了手中的画纸,纸张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。心脏在胸腔里狂跳,几乎要撞碎肋骨。他强迫自己冷静,用尽全身力气压下眼底翻涌的惊涛骇浪。
“家……”陈默的声音低沉得如同砂纸摩擦,他缓缓转过身,终于迎上2号那双带着迷茫和期待的清澈眼眸。他扯动嘴角,试图做出一个安抚性的表情,但肌肉僵硬得如同冻土,“快了,再等等。”
他深吸一口气,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平稳、更有说服力:“外面还有些…麻烦没解决干净。
你在这里很安全,等一切都处理好了,我就送你回去。好吗?”他刻意强调了“安全”和“麻烦”,试图在她纯然的逻辑里建立起一个合理的屏障。
2号看着他,琥珀色的眼眸里映着他强作镇定的脸。
她似乎在努力理解他话语中的含义,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轻轻颤动了几下。几秒钟的沉默,漫长得像一个世纪。
终于,她眼里的困惑和迷茫缓缓褪去,重新被一种全然的信任覆盖。她轻轻地点了点头,像一只被安抚好的小兽。
“嗯,我听你的。”她温顺地说,甚至对他露出了一个浅浅的、带着点依赖的笑容,“你也要小心那些麻烦。”
警报的红光在陈默视野里渐渐淡去,只剩下冰冷的系统提示文字:【情绪波动己平复,逻辑冲突暂时压制。风险等级降回:观察(Observe)。物理距离维持临界状态,请宿主保持警惕。】
危机暂时解除,但陈默后背的冷汗己经浸透了内衫。深渊的警告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,让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“脱敏工具”与本体之间那根无形的、致命连接的脆弱。
他不敢再深谈,目光下意识地落在2号手边的素描本和铅笔上。
刚才那专注作画的侧影,那份捕捉神韵的天赋……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脑海。这东西,或许不只是2号无意识的情感表达,更可能成为某种关键性的“证据”或“钥匙”。
几乎是本能驱使,陈默的手探进了裤袋,摸出了那部屏幕有些磨损的手机。动作流畅自然,仿佛只是随意地拿出来看看时间。
【动态视力强化】瞬间被提升到极致。世界在他眼中骤然慢放、解析。
2号正好微微低下头,几缕发丝垂落,轻轻拂过她光洁的脸颊。她无意识地伸出纤细的手指,想要将发丝拢到耳后。
就在这不到半秒的瞬间——阳光的角度完美,勾勒出她专注而柔和的侧脸轮廓;她微垂的眼睫,在白皙的皮肤上投下扇形的淡淡阴影;指尖与发丝触碰的瞬间,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、脆弱又坚韧的美感。
陈默的手指在裤袋里,隔着布料,精准地按下了手机侧面的音量键(快门快捷键)。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石火,手臂甚至没有抬起的动作,连一丝多余的气流扰动都没有产生。
手机在掌心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,模拟的快门声被彻底静音。一张照片己被无声地捕获、存储。
2号对此毫无所觉,她己重新拿起铅笔,指尖无意识地在素描本空白的页面上轻轻划拉着,似乎在构思下一幅画,又像是在无意识地涂鸦,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。
陈默将手机若无其事地放回裤袋,掌心残留着金属外壳冰冷的触感。那张照片,如同一个滚烫的秘密,沉甸甸地坠在他的口袋里。
他走到窗边,目光投向窗外。楼下街道车水马龙,喧嚣的人间烟火气隔着玻璃隐隐传来。三公里外,苏家的方向,那片掩映在绿树中的深宅大院,此刻如同蛰伏在阳光下的巨兽。
安全屋里,只有铅笔在纸面上无意识划过的沙沙声,单调而宁静。
陈默站在窗边,阳光将他颧骨上的小熊创可贴照得有些滑稽,也照亮了他眼底深处那片挥之不去的阴霾。掌心里那张廉价纸张上的画像边缘,己被他无意识攥出的汗水微微濡湿。
这张抓拍的照片,连同2号笔下那个锋芒毕露的他,像两颗被强行按入深水的炸弹。而连接两个“苏雪凝”的那根无形之弦,己因物理距离的临界而绷紧到了极致,发出只有他能听到的、濒临断裂的嗡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