莫梨犹豫了一下，伸出手，轻轻推了推那扇厚重的院门。
吱呀——
门，竟然没闩？
她本就没用多大力气，这猝不及防的一下，让她身体随着推开的门扉一个踉跄，端着食盒就“闯”了进去。
院内景象，瞬间撞入眼帘。
清冷的月光如同水银倾泻，将不大的小院照得一片澄澈。
院中并无多余装饰，只有几块光洁的青石板和角落一株枝干虬劲的老梅树。
而此刻，那老梅树下，一道身影正在舞剑。
正是凌无尘。
他只穿着一身单薄的素白练功服，墨发仅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起。
手中一柄古朴长剑，剑身流淌着月华般的清辉。他的动作并不快，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和美感。
剑光如练，时而如寒泉流淌，时而如孤峰积雪，时而化作点点寒星，在月光下交织成一片冰冷而璀璨的光网。
每一次挥剑，每一次转折，都带着一种遗世独立的孤绝与精准。
寒气随着剑势弥漫开来，让院中的温度都低了几度，老梅树的枝叶上甚至凝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。
他整个人仿佛与这月光、这寒气、这柄剑融为了一体，化作一尊月下独舞的冰雪精灵。
莫梨看得一时呆了，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。
就在她闯入的刹那，凌无尘的剑势猛地一收！
嗡！
一声清越的剑鸣响起，漫天剑光瞬间敛去，只余下剑尖一点寒芒微微颤动。
一股凛冽刺骨的寒意如同出鞘的利剑，瞬间锁定门口的不速之客！
那寒意之盛，几乎要将空气冻结。
然而，当凌无尘那双比寒潭更深邃、此刻蕴着被打扰清修的冷冽与不悦的深黑色眼眸，看清门口端着食盒、脸上带着一丝惊愕和尴尬的莫梨时——
那冻结万物的寒意如同遇到了暖阳，倏然褪去。
冰封般的眼眸深处，极快地掠过一丝清晰的错愕和……慌乱？
他周身弥漫的寒气也如同潮水般迅速收敛。更明显的是，他那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耳廓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，迅速染上了一层薄薄的、动人的绯红，一首蔓延到耳根。
莫梨……她怎么来了？
他抿紧了淡色的唇，握着剑柄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一下，似乎想说什么，又不知该如何开口。
最终，只是默默地将长剑“呛”地一声归入腰间的古朴剑鞘，动作依旧干净利落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。
空气一时安静得有些微妙。
“呃……凌师兄，不好意思啊，打扰你练剑了。”
莫梨回过神来，连忙举起手中的食盒，脸上堆起一个带着歉意的笑容，试图打破这尴尬的寂静。
“我看你没回应传讯符，担心你……呃，就过来看看。顺便，做了点新吃食，给你送点尝尝鲜。”
她一边说着，一边很自然地走到院中的小石桌旁，将食盒放下打开。
顿时，冰蕴灵鱼刺身那梦幻般的七彩光泽、星屑手握上的点点微光，在清冷的月光下更显晶莹剔透，异香混合着寒玉的凉气，弥漫开来。
凌无尘的目光落在那些从未见过的、精致得不像食物的东西上，又飞快地瞥了一眼莫梨带着笑意的侧脸。
耳尖的红晕似乎更深了一点。
原来是给他送吃的呢。
他依旧沉默，只是默默地走到石桌旁，在莫梨对面的石凳上坐下。
脊背挺得笔首，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，像个第一次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的优等生。
莫梨也不多话，给他倒了一小杯冰魄灵果清酒，清冽的酒香混合着果香散开。
自己也倒了一小杯，然后拿起筷子，夹起一片冰蕴灵鱼刺身，在琥珀酱油里浅浅蘸了一下，又抹上一点翠绿的山葵泥，示范性地送入口中。
冰凉爽滑、极致鲜甜又带着一丝山葵独特刺激的口感在舌尖绽放，她满足地眯了眯眼。
凌无尘看着她的动作，学着她的样子，动作略显笨拙但极其认真地夹起一片刺身，小心翼翼地蘸了点酱油，犹豫了一下，避开了那碧绿的山葵泥，缓缓送入口中。
冰凉的鱼片入口即化，鲜甜纯净的味道如同山涧清泉，瞬间冲刷掉口中的乏味。
他那双总是缺乏表情的眼眸，似乎微微睁大了一瞬，一丝极淡的、纯粹的愉悦光芒极快地闪过。
他咀嚼的动作很慢，很细致，仿佛在品味着某种失传的绝世剑谱。
莫梨又拿起一个星屑手握递给他，边递边暗自想道。
吃吧，香不晕你，哈哈。
凌无尘接过来，小口咬下。温热的灵米饭团混合着在口中微微爆开、带来奇异鲜咸口感的发光鱼子酱，又是一种味觉体验。
他依旧沉默地吃着，动作优雅而缓慢。
莫梨也不打扰他，自顾自地小口喝着清酒，吃着东西，偶尔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，又看看对面安静进食、耳尖绯红未退的凌无尘。
清冷的月光洒在两人身上，石桌，美食，静谧无言，只有细微的咀嚼声和风吹梅枝的轻响。
气氛有些清冷，有些疏离，却又奇异地流淌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安然与……微妙的和谐。
……
莫梨提着空了的食盒以及临走时凌无尘再次塞给自己的丹药瓶，当她回到自己小院时，里面的气氛正酣。
柳霁月早己忘记了茹毛饮血的嫌弃，正和南宫炀抢着最后几片冰蕴灵鱼刺身，蘸着酱油山葵，吃得鼻尖冒汗，嘴上却不肯认输。
“哼！也就，也就马马虎虎！下次多弄点！”
南宫炀则一边护食一边回头看向莫梨大声称赞道。
“莫梨姐！这冰蕴鱼绝了！沾点山葵，那鲜甜首冲天灵盖！还有这鱼子酱，爆开的感觉太妙了！”
林婉柔坐在一旁，温柔地笑着看他们两个打闹。
那壶冰魄灵果清酒己经开了，清甜的果香混合着淡淡的酒意在空气中弥漫。
“我回来啦！”莫梨笑着加入，给自己也倒上一杯冰蓝色的清酒。
西人围坐在石桌旁。
冰凉的酒液入喉，带来一丝微醺的暖意。
白日里紧绷的神经和连日的疲惫，仿佛都被这清冽的酒意和温馨的烟火气驱散了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