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夕的宫苑浸在蜜色月光里,九曲回廊悬满茜色灯笼,映得荷花池里浮金跃银。
沈明月倚着雕花木栏,指尖着腕间玉镯——那是轩辕湛今早让人送来的,说是“应景”的定情物,触手温凉,倒像他惯常清冷的眉眼。
“王妃。”清甜女声裹着脂粉气漫过来。沈明月抬眼,见沈清月着一袭月白蝉翼纱裙,鬓边斜插的并蒂莲步摇颤得人心慌。她这副柔柔弱弱的模样,倒像极了三年前上元灯会上,那个被她推下护城河的“无辜嫡姐”。
“月姐姐。”沈明月垂眸抿茶,茶盏边缘倒映出对方攥紧的帕子,“今日宫宴,怎的穿得这般素净?可是嫌太后赏的红珊瑚钗子不够贵重?”
沈清月指尖微顿,强笑着掀开食盒:“妹妹说笑了。清月今日特备了‘同心酒’,一来给妹妹赔罪,二来……祝妹妹与王爷琴瑟和鸣。”
她执起银壶倒酒,琥珀色酒液溅出几滴,在青石板上洇开暗紫痕迹——封灵散,能封修士三成功力的毒,果然在这儿候着。
沈明月垂眼盯着酒盏,喉间泛起前世雷劫灼烧的痛意。她记得昨夜夜枭来报,太子私兵己在宫墙外接应;也记得轩辕湛捏着她的手,在沙盘上画出的“请君入瓮”。
此刻望着沈清月眼底的阴鸷,她忽然笑了:“姐姐的诚意,妹妹怎敢不接?”
酒盏触及唇瓣的刹那,沈明月运起《锻魂诀》,将毒力压入丹田。喉间泛起铁锈味,她却笑得更甜:“姐姐的酒,比周氏夫人佛堂的苦茶可香多了。”
沈清月的指甲掐进掌心,却仍维持着温婉笑意:“妹妹爱喝便好。”
她转身时,袖中鎏金铃铛轻响——这是给太子的暗号。
远处高台上,太子赵恒正与礼部尚书碰杯。他望着沈明月饮尽的酒盏,指节捏得青白。案下,暗卫递来密报:“王爷带影卫出了偏门,往御花园去了。”
赵恒眼底闪过狠戾,指尖叩了叩桌案:“按原计划。”
丝竹声忽转急促。沈明月扶着廊柱踉跄两步,额角渗出冷汗——这是封灵散发作的假象。
周围女眷惊呼着后退,沈清月忙扶住她:“妹妹这是怎的?快传太医!”
“不必。”沈明月反手扣住她手腕,指甲几乎要掐进骨缝,“姐姐不是最清楚么?这毒,要太医来作甚?”
沈清月脸色骤白。与此同时,宫墙外传来喊杀声。
赵恒猛地起身,酒盏砸在地上:“护驾!有刺客!”
“刺客?”轩辕湛的声音从廊角传来。他坐着轮椅,身后跟着浑身浴血的影卫,“本王倒要看看,是谁的刺客。”
沈明月抬眼,见他衣襟染血,左袖空荡荡垂着——方才在御花园,太子私兵设了埋伏。她心口一紧,正要上前,忽闻破空声!
“小心!”两道黑影破窗而入,手中长剑泛着幽蓝光芒——是金丹期死士!剑尖首取沈明月咽喉,寒光映得她瞳孔骤缩。
“铮!”金属交击声炸响。
沈明月眼前一花,己被按进轮椅里。
轩辕湛单臂横剑,替她挡住致命一击。剑身震得嗡嗡作响,他喉间溢出血沫,却笑得清冽:“这次……换我护你仙途。”
死士攻势更猛。沈明月急运灵力,却发现丹田如坠铅块——封灵散竟比预想中更狠,竟封了她五成修为!
她咬碎舌尖,血腥味激得神识清明,指尖掐诀:“隐月阁,现!”
廊下忽然窜出数十道黑影,正是夜枭训练的暗卫。他们甩出淬毒飞针,缠住死士。
沈明月趁机扶起轩辕湛,这才发现他左肩插着半支箭,箭镞离心脏不过一寸。
“蠢东西。”她嗓音发颤,扯下腰间丝帕给他止血,“谁要你挡?”
轩辕湛却望着她发红的眼尾笑了:“我欠你的命,总得还些利息。”他抬手抚过她鬓角新添的白发,“上回你剜金丹救我,这回……换我试试。”
宫灯被剑气掀翻,火光映得他眉眼分明。沈明月忽然想起第二日大婚,他毒发时攥着她衣袖说的话:“你眼里有雷劫余烬。”
原来他早就在等,等她露出这副慌乱模样。“王爷!王妃!”
夜枭提着染血的刀冲过来,“太子私兵己被全歼,赵恒往玄武门逃了!”
沈明月望着远处火光,又低头看轩辕湛染血的衣襟。她伸手替他理了理被剑刃划破的领口,指尖掠过他心口龙纹——那里正微微发烫,像藏着团要烧穿天地的火。
“追。”她声音冷得像冰,“今日,该算总账了。”
风卷着硝烟掠过荷花池,映得满池碎金成了血色。
沈清月瘫坐在地,望着远去的两人,忽然想起幼时在药灵谷,她替小明月捉的那只蝴蝶。那时的月亮也是这样亮,照得小明月的眼睛像浸了星子。可如今,那星子要烧穿这混沌人间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