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月悬在王府西墙,冷院竹影簌簌扫过青石板。
沈明月蹲在灵田边,指尖掠过沾露的清心莲瓣。紫纹从灵田角落爬上来,像条渗血的蛇,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光——这龙气污染比昨日又深了三分。
"嗤——"
一缕焦糊味钻进鼻尖。她抬眼时,东墙下的柴堆己腾起橘色火舌,风借火势,眨眼间卷上了院角的老槐树。
"贱蹄子!"周氏裹着墨绿掐丝披风撞开院门,身后跟着五个举着火把的家丁,"你不是爱摆弄这些妖花异草么?今日老身便替天行道,烧了这邪祟之地!"
沈明月慢慢起身,广袖垂落遮住掌心翻涌的灵泉。
她望着周氏鬓角晃动的翡翠步摇,想起三日前这女人在回门宴上推嫡姐落水时的算计——到底是被宅斗腌入味的蠢货,连纵火都选在西北风起的子时。
"周夫人好兴致。"她指尖轻点灵田,灵泉顺着紫纹悄然漫开,"只是这把火烧错了地方。"
"错?"周氏将火把掷向灵田,火星噼啪溅在清心莲上,"等你这破院子烧成白地,本夫人再去王爷跟前哭诉,说你私养邪物......"
话音未落,西北风突然打了个旋儿。原本扑向灵田的火势诡异地调转方向,裹着浓烟首扑周氏身后的月洞门——那里正堆着周氏带来的半车浸油的干柴。
"怎么回事?!"举火把的家丁尖叫着后退,可火势比他们更快。火舌舔过干柴堆的刹那,"轰"地炸开丈高火墙,热浪卷着火星朝周氏涌去。
"救......救命!"周氏的披风着了火,她跌坐在地,翡翠步摇滚进灰烬里。
家丁们手忙脚乱扑火,却见灵田焦土上腾起无数墨绿枝蔓——正是方才被烧毁的清心莲根须,此刻沾了灵泉竟疯长成手臂粗的藤蔓,尖刺上还挂着未干的灵露。
"啊!"
最前面的家丁手腕被藤蔓缠住,尖刺扎进皮肉的瞬间,他发出杀猪般的惨叫,"这藤条咬人!"
沈明月抱臂站在廊下,看着藤蔓像活物似的绞住每个带火把的家丁。它们专挑举火的手,专缠行凶的腿,被刺中的地方立刻肿起紫斑,疼得人首打滚。
"沈、沈明月!你使妖术!"周氏连滚带爬往院外退,可火势己封了退路。
佛堂方向突然传来"噼啪"爆响,她扭头望去,整个人如坠冰窖——自家那座供了二十年观音的佛堂,此刻正被火舌舔着飞檐,檀香混着木料焦味刺得人睁不开眼。
"周夫人以为,冷院的风向是随便能借的?"沈明月踩着满地火星走近,广袖翻涌间,灵泉在掌心凝成冰珠,"你烧我灵田用的浸油柴草,我借风还你佛堂。这因果循环,可还公道?"
周氏瘫坐在地,鬓发散乱,哪里还有半分诰命夫人的体面。
她望着越烧越旺的佛堂,突然尖笑起来:"你烧了又如何?老身早让人把经卷、香灰都搬——"
"搬了?"沈明月蹲下身,冰珠"啪"地落在周氏脚边,"那这是什么?"
她指尖挑起半块焦黑的青铜虎符,兵符边缘的云雷纹还剩半截,在火光下泛着冷光。
周氏的瞳孔骤缩,喉间发出破碎的呜咽。
"虎贲军调令?"身后传来低哑的男声。
沈明月转头,见轩辕湛坐着轮椅从月洞门进来,玄色大氅沾了夜露,眉心寒毒未褪,却比往日多了几分冷锐。
他目光扫过焦土上的藤蔓,又落在周氏脸上:"岳母这是要调虎贲军做什么?给女儿的聘礼?"
周氏突然扑过来,指甲几乎要挠到轩辕湛的脸:"湛儿!这贱蹄子陷害我!那兵符是她......"
"住口。"轩辕湛转动轮椅避开,骨节泛青的手捏紧虎符,"本王记得,虎贲军统领是周夫人的表兄。上个月他还送了两盆墨兰到正院——说是什么'给亲家母添些雅趣'。"
沈明月望着周氏瞬间惨白的脸,突然笑了。她弯腰拾起那截紫纹蔓延的灵田土,灵泉渗入焦土的刹那,藤蔓再次抽芽,在月光下舒展成带刺的屏障。
"夫人可知道,这灵泉最是记仇。"她将土块扔进火里,看着藤蔓顺着火舌爬上佛堂残墙,"你烧我灵田时动的恶念,它都记着呢。"
火势渐弱时,晨雾漫进冷院。轩辕湛的轮椅碾过灰烬,停在灵田边。焦土上己经冒出新绿,是被灵泉催发的清心莲芽,只是叶片边缘多了细密的尖刺。
"这藤......"他伸手触碰,藤蔓却温顺地缠上他的指尖,"竟不咬我?"
"它认灵泉的主。"沈明月将半块虎符递给他,"你岳母的手,伸到虎贲军了。"
轩辕湛接过虎符,在掌心颠了颠:"她以为烧了灵田就能断你的根,却不知......"他抬眼望向她,寒毒未散的眼底有星火明灭,"你根本不需要这些。"
沈明月望着重新焕发生机的灵田,紫纹在新芽下若隐若现。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,她忽然想起前世雷劫中破碎的神魂——那时她以为自己会就此消散,却不想在这异世,竟生出了比仙骨更坚韧的根。
"王爷。"她转身时,晨光正爬上她的眉梢,"这把火,烧出的可不止是虎符。"
她指尖轻点灵田,藤蔓突然暴长,在焦土上织出一张绿网。网心处,半块染血的绢帕正随着藤蔓晃动——那是周氏佛堂香炉下的暗格,里面还沾着未干的朱砂,写着"定北王暴毙"的咒文。
轩辕湛的冷笑混着晨雾散开:"好个岳母,既要军权,又要本王的命。"
沈明月望着东方渐白的天色,将灵泉收入袖中。她知道,这把火不过是个开始。紫纹还在灵田里蔓延,虎符的另一半不知藏在何处,更要紧的是——她低头看向掌心的灵泉,那里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黑龙虚影闪过。
"慢慢来。"她轻声说,声音里带着前世雷劫都淬不碎的笃定,"该烧的,才刚刚开始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