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力伸出手，端起了桌上那杯给自己的酒，仰头一饮而尽。
酒精烧过喉咙，却压不住汉子心头被现实浇熄的憋屈。
阿二也默默地端起了酒杯，学着他的样子，把一杯酒灌进了肚子，呛得眼泪都流了出来。
“吴哥，我们兄弟俩个信的就是你的为人。”
李力重重地把空杯子放在桌上。
“那暂时就这样吧。”
吴耀良点了点头，看着他们两个。
“回去歇着吧。”
“洗个热水澡，吃点热乎的。”
“根生的娃儿，以后就是我吴耀良的亲儿子。”
李力和阿二没再多说一个字。
两个人像是被抽走了主心骨，拖着疲惫的身体，转身自己家走去。
吴耀良看着他们离开，脸上换了表情，重新拿起那瓶白酒，给自己又倒了一点又没有喝。
只是看着杯中晃动的酒液，眼神复杂。
他刚刚对那两个兄弟说的话，几分真，几分假。
生意人说话，总是留一手。
这时吴然身上穿着一套干净的运动服，在这显得有些格格不入。
他走到吴耀良身边，看了一眼那两个消失在拐角的背影。
“算了吧爸。”
“太麻烦了。”
吴耀良听到儿子的声音，赶紧把手里那根刚点燃的烟，在桌沿上摁灭了。
“爸糊弄他们的。”
“我还是得以你陈叔的立场为主。”
——
晋江村的村口，比上个月更冷清。
风雪没有停歇的意思，反而越下越大。
之前被村民们清理出来的主干道，又被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白。
村子里静悄悄的。
自从赵麻梅那队人全军覆没，整个村子的气氛就变得压抑。
那种朝不保夕的恐惧，像是无形的阴云，笼罩在每个人的头顶。
领物资时的那点热闹，也早就没了。
现在大家都是拿了东西就匆匆回家，把门窗锁得死死的。
村口哨塔上，负责放哨的村民缩着脖子，不停地跺着脚，可见非常之冷。
他手边放着一个老旧的军用望远镜，每隔几分钟，就会拿起来，朝着远处那片白茫茫的原野扫视一圈。
望远镜的视野里，地平线上慢慢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点。
起初，他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。
他揉了揉眼睛，重新把望远镜对准了那个方向。
黑点在慢慢变大。
是一个人。
一个穿着深色衣服的人，正独自一人，在没过膝盖的深雪里，朝着晋江村的方向走来。
速度不快，可以说得上是悠闲，像是在雪地里散步。
放哨的村民心里咯噔一下。
这鬼天气，一个人在外面晃悠？
不是疯子，就是狠人。
他不敢大意，把望远镜的倍率调到最大，想要看清来人的样貌。
当视野终于清晰的瞬间。
他手里的望远镜差点没拿稳，首接掉下去。
一身笔挺，但被暗红色浸透的西装。
不像活人的脸。
“妈的！”
他低声咒骂了一句，连滚带爬地从哨塔上滑了下来，顾不上穿好那只被雪浸湿的鞋。
“来丧尸了！”
他一边跑，一边声嘶力竭地吼着。
一扇扇紧闭的门窗后面，露出了村民们惊恐的脸。
“快关门！都他妈把门给我堵死！”
……
地下室里。
几台电脑显示器散发着幽幽的蓝光，屏幕上，正是村口的实时监控画面。
那个穿着西装的身影，在低劣的像素下清晰可辨。
赵麻梅裹着毛毯，身体不自觉地紧绷起来。
那一天，被那个叫陈恒的男人支配的恐惧，再一次从骨头缝里钻了出来。
但很快，她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
屏幕上的这个，只是个丧尸。
虽然穿着奇怪，但它行动迟缓，步履僵硬，和那些在外面随处可见的行尸走肉，没什么两样。
就是一个普通的，不知道从哪里晃悠过来的丧尸。
“姐。”
赵麻梅站了起来。
她身上的伤早就好了，但心里的伤，还在化脓。
她需要一个机会。
一个重新证明自己价值，哪怕只是找回一点点可怜尊严的机会。
而眼前看上去再合适不过。
一个丧尸。
一个普普通通的丧尸。
“村里来了个丧尸，我得回去处理一下。”
赵麻梅的声音里，带着一丝刻意佯装表现出来的轻松。
她想让这个女人看到，自己不是废物。
自己还是那个能掌控风，能掌控一个村子生死的赵麻梅。
女人冷笑了一声。
“就一个丧尸，也要麻烦你亲自出马？”
那语气里的轻蔑和嘲讽，像一根根细小的针，扎进了赵麻梅的心里。
“那人杀了你弟弟，把你按在地上羞辱的时候，你怎么不去处理一下？”
“现在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垃圾丧尸，就成了你找回场子的台阶了？”
赵麻梅的脸，瞬间涨得通红，只是过了一会还是收拾收拾出了门。
村子里的主干道上，空无一人。
那个穿着西装的丧尸，还在不紧不慢地往前走。
他沿着街道的中心线，机械地向前挪动。
偶尔有被风吹过来的塑料袋缠住他的脚，他也不会理会，就那么拖着，发出沙沙的声响。
看上去，就是一个最普通，最垃圾的丧尸。
比起那些在雪地里冻僵了的货色，唯一的区别就是穿着不伦不类的西装。
赵麻梅站在街角，观察了他足足五分钟。
她确定了。
这确实就是一个垃圾。
一个完美的，用来给自己重新立威的靶子。
她深吸了一口气。
风在她身边聚集。
她朝着那个丧尸，走了过去。
两旁的窗户后面，一双双眼睛，正透过缝隙，紧张地看着外面。
他们看到了前任村长赵麻梅。
也看到了那个还在散步的丧尸。
丧尸似乎没有察觉到任何危险，依旧保持着他那副慢吞吞的样子。
赵麻梅停下了脚步。
她抬起手，对着那个丧尸的脖子，轻轻一挥。
一道无形的风刃，瞬间切开了空气，朝着丧尸的后颈飞去。
她己经预想到了下一秒的画面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