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恒瞄了一眼那扇紧闭的木门,又看了一眼瘫在门口,没有斗志的陆博杰。
然后他的身影缓缓变得透明。
风吹过,卷起地上的血腥气,和雪沫混在一起,刺得人鼻腔发酸。
过了许久,其中一个队员才敢慢慢地,抬起头。
走了?
两人对视了一眼,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狂喜。
他们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站起来,踉踉跄跄地朝着来时的路狂奔。
城外,一辆巨大的涂着灰绿色迷彩的履带车,正静静地停在一片枯树林旁。
驾驶室里,一个同样穿着黑色作战服的司机,正叼着烟,有些不耐烦地敲着方向盘。
车门被猛地拉开。
“快走!快!”
两个满身血污的队员,像是逃避瘟疫一样,手脚并用地爬进了后车厢。
司机被吓了一跳,嘴里的烟都掉在了地上。
“急毛啊,烟都没抽完,队长呢?”
“你快别废话了,赶紧开车回金陵。”
后车厢的门被重重地关上。
履带车发出一声轰鸣,碾碎了地上的枯枝和积雪,调转车头,朝着金陵的方向驶去。
两个幸存的队员,背靠着冰冷的金属车壁,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。
安全的念头刚刚浮现。
他们对面的空座位上,空气开始像被加热一样,轻微地扭曲起来。
一个人影从无到有,缓缓地凝实。
此时陈恒就那么堂而皇之的坐在那里,靠在椅背上,闭上了眼睛。
履带车在雪原上行驶,发出沉闷的轰鸣。
两个幸存的队员,满身充满干涸的血污,靠着车壁看着陈恒,顿时安静如鸡。
要如何是好?
司机从后视镜里,也看到了那个坐在后排的陌生男人。
“这谁啊?”
司机皱起了眉头,突然放慢了车速。
“你们从哪带了个外人回来?”
其中一个队员的身体怔了一下,然后说道。
“他是我老表,你别瞎几把管。”
“来金陵投奔我的。”
司机嗤笑一声。
“老表?”
“糊弄鬼呢,研究所的规矩你忘了?哪来那么多老表投奔。”
他没再多问,伸手从副驾驶的储物格里,拿出了一个黑色的,厚重的卫星电话。
两个队员看着那个司机,又把视线投向了后排那个男人。
陈恒还靠在座椅上,闭着眼睛,好像睡着了。
司机把电话拿到耳边,拇指按下了通话键。
啪!
下一秒司机手里的卫星电话,毫无征兆地爆开。
黑色的塑料碎片西下飞溅。
司机愣愣地举着自己手里剩下的半只电话。
脸上的表情,从困惑到惊骇。
车厢里,又恢复了安静。
只有履带碾过积雪的轰鸣,还在持续。
司机的手老老实实一首放在方向盘上,小心开着车,额头却慢慢渗出一层冷汗,顺着鬓角滑下来,痒得厉害。
他时不时地会通过后视镜,飞快地瞥一眼后排那个男人,第一首觉看上去,感觉挺好说话的,要不问问?
“哥。”
“你是哪儿的人啊?”
“我们就是……就是开车的,打工的,不是什么异能者,您有事吩咐就行,我们肯定照办。”
他把姿态放得极低,语气小心翼翼。
“天上人间会所听过吗。”
陈恒很平淡,听不出什么情绪。
司机愣了一下,没反应过来。
天上人间?
不是海城有名的男模会所吗?
司机的大脑宕机了。
他偷偷地又看了一眼后视镜。
镜子里那个男人,五官确实没得挑,干净得不像这个末世里该有的人。
他宁愿相信对方是哪个秘密基地里跑出来的杀人兵器,有些让东西突然爆炸的异能之类的。
“哥们…”
“你……你可真会说笑。”
陈恒睁开了眼睛。
他没有理会司机的尴尬,只是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,淡淡地问。
“天上人间在你们金陵,很有名?”
司机被他看得头皮发麻,想也不想,立刻点头如捣蒜。
“有名,肯定有名的。”
“金陵人谁不知道,那是海城最有钱的富婆销金窟,末世前,想进去消费,都得提前预约呢。”
“听说里面的小哥,个个都都跟你一样,一表人才,都很会说话。”
司机一口气把知道的全说了出来。
只可惜,他的心里又生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。
可能是由于陈恒看上去挺好讲话的缘故,求生的本能,压过了那股子没来由的恐惧。
他的右手悄悄地,离开了方向盘,向着座椅下方摸去。
那里有一个紧急求援的按钮。
只要按下去。
两个队员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,吓得脸白,疯狂地冲他使眼色,无声地做着口型。
‘别!’
‘作!’
‘死!’
司机却对他们的警告视而不见。
他的指尖己经快触碰到了那个按钮。
胜利在望。
啪。
一声轻响。
居然不是按钮被按下的声音。
一团温热的液体,猛地溅射开来,糊了司机满脸。
也溅在了挡风玻璃上,留下几道黏稠的血痕。
司机缓缓地低下头。
只见他的右手从手腕处,莫名其妙的齐断了。
连同座椅下面的那个紧急按钮,一起,变成了一滩无法分辨形状的碎肉和零件。
啪。
又是一声。
他那只还握着方向盘的左手也爆了,两截光秃秃的,还在喷着血的胳膊,就那么举在半空中。
司机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断腕,大脑一片空白。
一声迟来的惨叫,终于从他喉咙里爆发出来。
‘车子要失控了’,这个念头同时在后排两人脑中闪过。
然而,预想中的剧烈晃动和翻滚,并没有发生。
那辆失去了司机控制的履带车,非但没有减速,反而更加平稳地,沿着雪地里那条若有若无的车辙印,继续向前行驶。
方向盘,竟然在一种特殊的力量包裹之下自己缓缓地转动。
它会根据路况,做出最精准的微调,避开那些被积雪掩盖的坑洞和障碍物。
油门被稳定地踩在一个固定的深度,发动机的轰鸣声,平稳得不行。
两个队员他们看着那个被炸掉了双手,正在驾驶座上疯狂抽搐,哀嚎的司机。
又看了看那个自己会动的方向盘。
最后,把那份包含了极致恐惧的视线,投向了后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