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叩叩。”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。
“请进。”
门开,一道纤细的身影带着一阵若有若无的香风飘了进来,正是刘晓娟。
她今天穿了件时髦的粉色衬衫,嘴唇上抹了亮晶晶的蛤蜊油,领口的扣子比别的女同志多解开了一颗,露出小片白皙的脖颈。那香风是雪花膏的味道,却比妻子李芸用的浓郁得多。
“处长,您脸色不好,是不是没休息好?我给您泡了杯胖大海菊花茶,清热去火。”她将搪瓷杯轻放在桌上,离他的手边不远不近,恰到好处。
顾卫国没说话,只是抬眼看她,像审视着猎物。
刘晓娟脸上的甜笑僵了一下,被他看得心里发毛,但很快调整过来,带上几分娇嗔:“处长,您可要爱惜身体,您要是累倒了,我们整个科室就没了主心骨了。”
顾卫国心中冷笑。好一个主心骨,若他真倒了,第一个上来踩一脚的,就是你吧。
“出去。”他吐出两个字,不带一丝温度。
刘晓娟的脸色瞬间煞白,像被吓到的小兔子,眼眶倏地红了:“处长……我……我说错话了吗?”
“把心思放在工作上。”顾卫国垂下眼帘,首接下了逐客令。
刘晓娟咬着嘴唇,委屈地看了他一眼,转身快步离开。
门关上,那股甜腻的香风随之消散。顾卫国端起那杯茶,走到窗边,拧开窗户,将整杯茶连水带茶叶,尽数倒进了楼下的花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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傍晚,李芸在厨房忙碌时,心里就七上八下的。
今天老顾回家时,那脸色阴沉得吓人,一句话不说就进了书房,连两个儿子看他的眼神都透着古怪。
这个家,好像一夜之间,被一层看不见的乌云笼罩了。
晚饭桌上,气氛比昨天更加凝重。
顾承毅和顾承言埋头吃饭,速度飞快。顾雪破天荒地托病没下楼。只有顾盼,依旧是那个没心没肺的干饭人,对着一盘红烧肉大快朵颐。
【哇!红烧肉!入口即化,肥而不腻!张婶的手艺绝了!】
【就是这气氛……老头子从回来就板着脸,跟谁欠了他八百块似的。】
正扒饭的顾卫国,筷子猛地一顿。
【看他这心事重重的样子,不会真让我在饭桌上说中了吧?在单位跟他的小情人闹别扭了?】
“咳!咳咳!”顾卫国被一口米饭呛得惊天动地,脸涨成猪肝色。
“老顾,你慢点!”李芸吓了一跳,赶紧给他拍背。
顾承毅和顾承言则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:父亲这边,果然也开始了。
顾盼喝了口汤,心声还在继续。
【啧啧,这反应,绝对是心虚了。唉,可怜我妈,操劳一辈子,还要担心丈夫在外面拈花惹草。不行,我得想个办法提醒她,家里的存折、房本可得藏好了!千万不能让狐狸精把我妈那点家底都给骗走了!】
李芸拍背的手,停在了半空。存折?房本?狐狸精?这些词像一把重锤,狠狠砸在她心上,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白了下去。
顾卫国好不容易顺过气,一抬头就看到妻子惨白的脸和那双充满怀疑与受伤的眼睛,只觉一口老血堵在胸口。
他想解释,却无从开口。难道说,我正在调查一个未来会害我的女人?
“我吃饱了!”他“啪“地放下碗筷,黑着脸,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冲进了书房。
看着丈夫的背影,李芸的眼圈慢慢红了。
她沉默地坐了一会儿,然后默默起身,没有回房,而是走到了儿子顾承毅的身边,低声而坚定地问:“承毅,到底怎么了?”
“妈,没事,我们只不过是在验证一下信息。别担心。”顾承毅给了李芸一个安心的眼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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书房里,顾卫国像一头困兽,烦躁地踱步。他走到墙角,从一堆旧物中翻出一个黑色的帆布公文包——刘晓娟有一次“顺路“帮他送紧急文件回家时用过。
他将包里的旧报纸掏空,伸手进去仔细摸索。指尖,触到了一个柔软的、带着棱角的东西。
心里“咯噔“一下,他将那东西掏了出来。
是一块折叠整齐的女士手帕,粉色的丝线绣着一朵含苞的桃花。手帕上,残留着那股熟悉的、甜腻的雪花膏香气。
这个女人,竟然己经把手伸进了他家里!
顾卫国呼吸一滞,立刻走到电话旁,拨出一个号码。
“老张,是我。”他压低声音,“帮我查个人。办公室新来的文员,刘晓娟。家庭背景,社会关系,她是怎么被分配到我们单位的。还有,给我查查,她最近有没有向人打听过……我爱人李芸的情况。记住,绝密,不要惊动任何人。”
“是!保证完成任务!”
第二天,老张的调查结果就摆在了顾卫国的桌上,让他心沉到了谷底。
刘晓娟的背景看似普通,但有个姑父是市里某个部门的副手。
她能进这个单位,正是此人运作的结果。
更关键的是,老张查到,刘晓娟不仅在学校时就热衷于攀附有能力的男性,最近更是频繁地向食堂、传达室打听顾卫国的家庭情况,尤其是他妻子李芸的生活习惯和爱好。
司马昭之心,路人皆知!这阴谋的目标,不止是他顾卫国,还有他的家庭!
正当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时,刘晓娟又“恰巧“出现了。
她今天洗尽铅华,穿得十分朴素,手里拎着一个竹篮,脸上带着怯生生的、楚楚可怜的表情。
“处……处长……”她声音发颤,“昨天是我不对,惹您生气了。这是我托老家人从山里收的野山菌和土鸡蛋,不值钱,您和嫂子尝尝鲜,就……别生我的气了,好不好?”
她演得声情并茂,眼泪在眼眶里打转,好一招以退为进。
如果是在昨天之前,他或许会心软。但现在,他只觉得恶心。
“放下吧。”他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态度。
刘晓娟把篮子放在墙角,一步三回头地走了。
夜深人静,顾卫国将那篮子“土特产“倒在报纸上。他戴上老花镜,像个排雷工兵,将鸡蛋和山菌一一检查。
就在他拿起最后一捧牛肝菌时,指尖触到了一个硬物。
一张被折叠成细条的纸,巧妙地藏在了一朵最大的菌子伞盖下。
他的心跳漏了一拍,颤抖着手,将纸条抽出,缓缓展开。
灯光下,一行娟秀的字迹像一条毒蛇,狠狠咬住了他的眼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