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好像，见到了光的形状

序言

《我爱你》

——余秀华

巴巴地活着，每天打水，煮饭，按时吃药

阳光好的时候就把自己放进去，像放一块陈皮

茶叶轮换着喝：菊花，茉莉，玫瑰，柠檬

这些美好的事物仿佛把我往春天的路上带

所以我一次次按住内心的雪

它们过于洁白过于接近春天

在干净的院子里读你的诗歌。这人间情事

恍惚如突然飞过的麻雀儿

而光阴皎洁。我不适宜肝肠寸断

如果给你寄一本书，我不会寄给你诗歌

我要给你一本关于植物，关于庄稼的

告诉你稻子和稗子的区别

告诉你一棵稗子提心吊胆的

春天

001

?初见?

教务处铁门外的队伍蜿蜒到楼梯口。桑暖缩在队伍末尾，把录取通知书折成小方块又展开，纸张己经泛潮。这是全市最好的重点高中报名日，母亲在楼下停车前反复叮嘱："别像初中那样见人就躲。"

空调坏掉的走廊像个蒸笼。桑暖数着前面女生的马尾辫发圈上的草莓图案，突然队伍前方传来骚动。几个家长挤开人群，她被迫后退，后背贴上冰凉的瓷砖墙。

"让一让！这还有位置！"

推搡间，桑暖的视线越过攒动的人头，撞进一束阳光里。

教务处窗口泄出的菱形光斑中，站着个穿藏青色校服的男生。他怀里抱着的奖状堆高过下巴，最上方几张被风扇吹得微微掀起，露出金光闪闪的“荣誉”二字。不同于其他学生由父母代办手续，他独自一人从容地整理材料，腕骨在阳光下白得晃眼。

"那是哪个初中的？"前面草莓发圈突然转头。

桑暖下意识摇头，却看见男生胸前的校徽——市实验中学，那所传闻中作业量能压断书包带的魔鬼学校。此刻他正将新领的表格垫在试卷上填写，笔尖移动的速度快得惊人。

队伍蠕动时，男生侧身让位。阳光突然穿透他耳际的碎发，在颈侧投下细密的金色绒毛。桑暖发现他左耳垂有颗很小的痣，像铅笔轻轻点上去的墨点。

"同学，你的材料。"窗口老师敲敲玻璃。男生弯腰放试卷时，最上面那张滑落，飘到桑暖脚边。

满分数学卷。右上角龙飞凤舞写着"顾昭"。

她蹲下去捡，起身时撞进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里。男生隔着三个人向她点头致谢，睫毛在光线下几乎透明。有家长挤过来咨询，他被撞得踉跄，试卷堆危险地倾斜——

桑暖鬼使神差地伸手扶住最摇晃的那叠。

"谢谢。"声音比想象中清润，带着做完十套卷子后的疲惫沙哑。他腾出右手从试卷堆里抽出一支钢笔，笔帽上刻着"全国物理竞赛特等奖"。

窗口老师突然大喊："市实验的！你多拿了两张报名表！"

男生转身时，桑暖瞥见他后颈处有一道晒痕，像是长期伏案学习时阳光留下的吻痕。他修正错误的速度令人咋舌，修长手指在各类证件间飞舞，最后抽出一本翻旧了的《高中物理奥赛指导》垫在表格下书写。

"下一位！"

桑暖如梦初醒地向前挪动。擦肩而过时，她闻到他身上有淡淡的松木墨水香，试卷边角蹭过她手背，像蝴蝶振翅般的触感。

等办完手续出来，男生早己不见踪影。但那张满分卷的折痕还留在她指尖——那是道几何证明题，他用了三种解法，最后一种旁边画了个小小的太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