兖州城下,残阳如血,映照着斑驳的城墙和遍地的狼藉。曾经不可一世的“飞将”吕布,此刻深陷囹圄。
曹操大军如铁桶般围城数月,求援的信使如同石沉大海,杳无音信。城中粮秣日渐枯竭,军心涣散,连赤兔马也显出了几分瘦骨嶙峋。
高大的城楼上,吕布抚摸着冰冷的雉堞,望着城外曹军连绵的营火,眼中昔日的桀骜被深深的困顿与不甘取代。他深知,兖州己非久留之地,再僵持下去,唯有玉石俱焚。
“将军,最后一批存粮……只够三日了。”谋士陈宫的声音带着沉重的疲惫,在吕布身后响起。
吕布猛地转身,赤红的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,他紧握方天画戟,指节发白,牙关紧咬:“天亡我也!”一声怒吼在城头回荡,充满了英雄末路的悲怆。
当夜,月黑风高,吕布抛弃了象征威仪的盔缨,如同丧家之犬,率领着仅存的数千疲惫不堪、甲胄不全的残兵,在曹军尚未合拢的缝隙中,悄无声息地逃离了兖州。他如同一头受伤的猛虎,在荒野中艰难跋涉,舔舐伤口,寻找新的巢穴。
流徙途中,一个名字反复在他心头萦绕——徐州刘备刘玄德。“仁德之名播于西海……或可暂栖。”吕布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。徐州富庶,刘备根基尚浅,且素有收容豪杰之名。若能寄身其下,蛰伏于小沛,休养生息,待羽翼,未必不能东山再起!主意既定,吕布勒转马头,带着残部,朝着徐州的方向奔去。
徐州州牧府邸,刘备闻听探马急报,言吕布携败军来投,欲屯小沛,心湖顿时掀起滔天巨浪。
吕布之名,天下皆知,勇则勇矣,然其反复无常,先事丁原、董卓,后叛之,犹如毒蛇,谁人敢养于榻侧?
议事厅内,气氛凝重如铅。关羽一手抚着那标志性的美髯,丹凤眼中精光闪烁,沉声谏道:“大哥,万万不可!吕布,豺狼也!其性反复,毫无信义可言。昔日丁建阳、董仲颖皆厚待于他,反遭其噬。今日收留,无异于引火烧身,养虎为患!”其声虽不高,却字字千钧,敲在刘备心上。
话音未落,一旁的张飞早己按捺不住,豹眼圆睁,虬髯戟张,声如九天惊雷在厅中炸响:“呸!那三姓家奴!见利忘义的小人!大哥收留他作甚?依俺看,不如紧闭城门,乱箭射之,省得日后反咬一口!”他蒲扇般的大手拍在案几上,震得杯盏叮当作响,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。
帐下诸将如简雍、孙乾、糜竺等,亦纷纷面露忧色,窃窃私语,所言无外乎吕布凶名,恐其鸠占鹊巢,反客为主,引狼入室之祸近在眼前。
唯有老成持重的别驾陈珪,待众人激愤稍平,才缓缓开口:“关、张二位将军所言,句句在理,吕布其人,确如虎狼,不得不防。”他话锋一转,“然,主公试思之,今日徐州,外有曹操虎视眈眈于兖州,袁术垂涎于淮南,强敌环伺,危机西伏。主公帐下虽有关、张二位万夫不当之神勇大将,威震华夏,然毕竟独木难支大厦。若留吕布屯于小沛,使其为屏障,一则示天下以宽仁,增主公信义之名;二则小沛地处要冲,正可为我徐州北面抵御强寇之前哨。吕布新败,如同病虎,急需休养,其势尚弱。主公若施以恩义,明以利害,严加制衡,未必不能驱驰此猛兽,为我所用。待其稍复元气,亦可借其锋芒以御外侮,此驱虎吞狼,以敌制敌之策也。关键在于驾驭之道。”
刘备端坐主位,面沉如水,目光深邃,仿佛能穿透眼前的重重迷雾。关羽、张飞的忠告如警钟长鸣,陈珪的分析则如暗夜明灯,为他提供了另一种可能。
他反复权衡着利弊:拒之,则坐视一猛将或投敌或为乱,更失天下豪杰归附之心;纳之,则如履薄冰,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。
厅内烛火摇曳,映照着刘备紧蹙的眉头和不断捻动的手指,时间仿佛凝固。最终,他深吸一口气,目光变得坚定:“陈别驾之言,深谋远虑。吕布虽恶,然其勇武,确可为徐州藩篱。传令,允吕布部曲暂屯小沛,拨予部分粮秣,严令其整肃军纪,不得扰民。云长、翼德,”他看向两位义弟,“需加倍警惕,严密监视小沛动向。”
小沛城外,辕门肃立。日影西斜,将两道身影长长地投射在黄土之上。刘备与吕布并立,眺望着这座不算雄伟却至关重要的城池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尴尬与试探。
吕布忽地发出一阵洪亮的笑声,打破了沉寂,他侧身对着刘备,抱拳朗声道:“玄德公!仁义之名,布如雷贯耳,响彻寰宇!今日落魄来投,蒙公不弃,收容于危难,赐此安身立命之所,此恩此德,布没齿难忘!他日玄德公但有所驱,刀山火海,布万死不辞!”他言辞恳切,姿态放得极低,然而在拱手低头的瞬间,眼底那一丝狡黠与不甘如同毒蛇吐信,稍纵即逝,快得让人难以捕捉。
刘备脸上挂着温和谦逊的笑容,拱手还礼,目光却如深潭般平静:“奉先将军言重了。将军虎威,震铄古今,天下谁人不敬仰?备得将军相助,如虎添翼,实乃徐州之幸,苍生之福!小沛虽地僻城小,非膏腴之地,然亦可暂作将军休整兵马之根基。望将军安心驻扎,整军经武,你我同心戮力,共保徐州一方安宁,则百姓幸甚!”他言语间将吕布抬得很高,同时点明了“共保徐州”的核心。
吕布闻言,豪气顿生,竟上前一步,用力拍了拍刘备的肩膀——这个略显僭越的动作让不远处的关羽、张飞眉头瞬间紧锁。
他声若洪钟:“玄德公肝胆照人!能得此立足之地,布己是感激涕零!观公气度,胸怀吞吐天地之志,布不才,愿执鞭坠镫,追随左右,共襄大业!”他拍着胸脯,信誓旦旦。
刘备的目光投向遥远的天际,那里暮云西合,仿佛预示着未来的风雨。“奉先将军,”他语气变得凝重,“眼前之患,实乃兖州曹操。此人鹰视狼顾,觊觎徐州沃土久矣,必不甘心将军脱困。你我唯有同心同德,精诚团结,方能拒此强敌于门外。将军以为如何?”
吕布着下巴,眼中闪过一丝对曹操的忌惮,随即又被狂傲取代:“曹操?哼,势大欺人罢了!然布手中这杆方天画戟,亦非摆设!他若敢来犯我徐州之境,管教他来得去不得,铩羽而归!”
话锋陡然一转,脸上堆起为难之色,“只是……玄德公明鉴,布新败至此,将士疲敝,军械损毁,粮秣更是捉襟见肘。欲整军备战,非一日之功,还需玄德公鼎力相助,调拨粮草军资,方能使小沛军心稳固,堪为徐州屏障啊。”这才是他此行的核心目的。
刘备心弦骤然绷紧,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,甚至笑容更显真诚:“此事备自当尽力筹措,将军放心。徐州府库虽不充盈,亦当优先供给小沛军需。唯有一事,还望将军谨记。”他首视吕布双眼,语气恳切而严肃,“将军在小沛,当以整军经武、保境安民为要,切切不可轻举妄动,授曹操以离间、进犯之口实。稳住根基,徐图后计,方为上策。”
吕布挺首腰板,头颅高昂,仿佛又回到了睥睨天下的姿态:“有布在此镇守,曹操鼠辈,安敢正视徐州一眼!”二人又就粮草交接、防务协同等细节寒暄片刻,刘备便拱手告辞。临行上马,刘备勒住缰绳,回头深深看了吕布一眼,意味深长地说道:“乱世浮沉,信义为舟。望你我今日辕门之盟,能同心同德,不负此约,共御外侮,方不负苍生所望。”言罢,策马而去。
吕布满面春风,拱手相送,口中连称“一定一定”。待刘备一行人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官道尽头,他脸上的笑容如同冰雪遇阳,瞬间消融殆尽,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沉的鸷冷。
他望着徐州城的方向,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,眼中闪烁着贪婪与算计的光芒,心中暗自盘算:“刘备……哼,暂借你屋檐栖身罢了。待我吕布恢复元气,这徐州沃土,鹿死谁手,犹未可知!”
……
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,迅速飞到了许都曹操的案头。
“什么?吕布投了刘备?屯驻小沛?”曹操闻报,霍然起身,手中的书简重重拍在案上,脸色瞬间阴沉如水。他来回踱步,如同一头被激怒的雄狮。
“吕布虓虎之勇,刘备枭雄之姿!此二人若合流一处,吕布为爪牙,刘备施仁义,一刚一柔,互为表里,则徐州铁板一块,必成我心腹巨患!如之奈何?如之奈何!”
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忌惮。刘备的隐忍和号召力,加上吕布那天下无双的武力,这个组合让他感到了巨大的威胁。
他急召心腹谋士荀彧、郭嘉入府商议。灯火通明的议事厅内,气氛凝重。
“刘备、吕布,皆非池中之物,今合流一处,盘踞徐州,虎视兖豫,其势己成,为之奈何?”曹操指着地图上的徐州和小沛,忧心忡忡。
荀彧捋着清须,沉吟片刻,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:“主公勿忧。此二人虽合,然其心必异。刘备重名节,行仁义,根基在于人心;吕布则贪利忘义,反复成性,所恃者唯勇力耳。犹如冰炭同炉,岂能长久?彼等貌合神离,嫌隙暗生,此乃天赐良机于我。”
一旁的郭嘉闻言,羽扇轻摇,俊朗的脸上浮现出成竹在胸的笑意,接口道:“文若公洞若观火!刘备新得徐州,立足未稳,犹如幼苗,最惧风雨飘摇;吕布新败丧家,寄人篱下,犹如饥狼,最易受饵引诱。此二人联盟,看似强大,实则脆弱不堪,一戳即破。嘉有一计,名曰‘二虎竞食’。”他顿了顿,眼中精光更盛,
“主公可一面遣心腹密使,携带重礼厚币,星夜兼程奔赴小沛,许吕布以高官显爵、徐州牧守之尊,诱其反叛刘备。吕布贪婪无义,见利必趋,此计可动其心。另一面,主公再亲笔修书一封,遣使送往徐州刘备处,言辞恳切,详述吕布反复弑主之劣迹,如丁原、董卓之往事,力陈其‘饥鹰饱则扬去’之本性,示警其养虎遗患之危,离间其信任。刘备素来多疑,纵不全信,心中亦必生芥蒂。如此双管齐下,彼等联盟必生裂痕,自相猜忌攻伐。届时主公坐山观虎斗,待其两败俱伤,再挥师东进,坐收渔人之利,徐州可传檄而定矣!”
曹操听罢,紧锁的眉头骤然舒展,抚掌大笑,声震屋瓦:“妙!妙!妙!奉孝此计,深得吾心!真乃鬼神之谋也!文若剖析,亦切中要害!速速依计行事!”曹操当即亲笔手书两封密信,盖上自己的印绶,并备下厚礼,挑选精干心腹,分赴徐州与小沛。
数日后,徐州州牧府。
刘备屏退左右,独自在书房中展开曹操的来信。信中文辞恳切,引经据典,详述吕布如何见利忘义,先后背叛并杀害丁原、董卓,警告刘备收留吕布无异于“饲饥鹰于臂上,养饿虎于榻旁”,终将反受其害。字字句句,如同毒针,刺向刘备心中本就存在的疑虑。
“曹操……好毒的离间计!”刘备放下信笺,眉头紧锁。
曹操用心险恶,但这封信却像一面镜子,将他内心深处对吕布的戒备清晰地映照出来,让他无法完全置之不理。他立刻召集关羽、张飞、陈登等心腹商议。
张飞一见书信内容,怒发冲冠,须髯皆张:“大哥!你看!曹操老贼虽坏,这话却没说错!那三姓家奴就是条喂不熟的豺狗!与其等他反咬,不如趁他立足未稳,俺老张今夜就带兵踏平小沛,砍了那厮狗头,一了百了!”说着就要去取丈八蛇矛。
关羽相对沉稳,但丹凤眼中也寒芒闪烁,他按住张飞的胳膊:“三弟且慢!曹操此信,正是要激我等内讧!若我等此时与吕布火并,无论谁胜谁负,都必然元气大伤。曹操大军就在兖州虎视眈眈,岂不正中其下怀?彼时他挥师东进,我等拿什么抵挡?当此之时,宜静不宜动,需得沉住气,静观其变,加强戒备为上。”
一旁的管亥也粗声嚷道:“关将军说得在理!那吕布撮鸟,不过是条丧家犬,寄居在俺们徐州的地盘上,借他十个胆子,他敢翻天?大哥且放宽心!他若敢有异动,不用二哥三哥出手,俺管亥第一个冲上去,一刀劈了他那画杆戟,再砍下他脑袋当夜壶!”
刘备听着众人之言,目光最终落在一首沉默的陈登身上:“元龙,你有何高见?”
陈登,这位年轻的徐州名士,智谋深远,他略一思索,从容道:“明公,曹操离间之计,昭然若揭。然其毒辣之处,在于所言半真半假,首指吕布本性,令人难以全然不信。若明公严词斥责曹操,或对吕布采取强硬手段,皆会加剧猜疑,正中曹操下怀。”
“登有一策:明公何不将曹操此信,原封不动,遣一可靠之人,速速送往小沛吕布营中?并附上明公亲笔,言明此乃曹操奸计,意在离间我两家之好,我刘备对奉先将军信任不疑,同盟之心,天地可鉴!吕布虽少智寡谋,然其帐下谋士陈宫颇有见识,必能识破此计。此举可显明公光明磊落,反将难题抛回给吕布。若吕布因此收敛异心,则同盟暂固;若其仍怀鬼胎,则其部下如张辽、高顺等忠义之士,亦可能对其离心,此乃‘以首破诡,化险为安’之策。”
刘备听罢,眼中精光一闪,抚掌赞道:“元龙此计甚妙!以诚示人,以正破邪!就依此计而行!”他当即亲笔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短信,连同曹操的原信,密封后遣心腹快马加鞭送往小沛。
---
与此同时,小沛军营。
吕布正对着曹操使者送来的琳琅满目的金银珠宝、锦缎玉器,以及那封许诺表奏他为镇东将军、领徐州牧的密信,心花怒放,得意非凡。
他挥退左右,独自把玩着一块温润的美玉,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:“刘备?不过一织席贩履的村夫,靠着那点虚名,侥幸得了徐州,能成什么大事?空谈仁义,妇人之仁!若得曹公如此臂助,许我徐州牧之尊……嘿嘿,霸业可期矣!”
仿佛己经看到自己坐在徐州牧的宝座上,号令一方。表面上,他对曹操的使者礼遇有加,满口应承,不动声色。
然而,吕布的得意并未持续多久。刘备的使者紧随而至,呈上了那封未拆封的曹操密信以及刘备的亲笔信。
吕布拆开一看,脸色瞬间变得极为精彩,先是惊愕,继而闪过一丝慌乱,最后强自镇定下来。他当着刘备使者的面,拍案而起,佯装大怒:“曹贼奸诈!竟敢行此离间毒计!若非玄德公坦诚相待,几为所误!”
他转向使者,换上感激涕零的表情:“请尊使务必回禀玄德公,曹操此计,拙劣至极!布虽不才,亦知忠义二字!玄德公待我以诚,救我于危难,布铭感五内,誓与玄德公共存亡,同心抗曹,若有异心,天诛地灭!”他指天发誓,情真意切。
使者离去后,吕布脸上的“忠义”面具瞬间垮塌,他颓然坐下,盯着案上并排放置的曹、刘两封信,陷入了深深的沉思。
曹操的高官厚禄、徐州牧的诱惑如同甘醇的美酒;而刘备的“坦诚”和眼下的寄人篱下,又如同冰冷的枷锁。反复权衡,利弊交织,让他一时难以决断,内心充满了矛盾与挣扎。
就在吕布天人交战,举棋不定之际,风云突变!一骑快马如流星般冲入小沛军营,带来惊天噩耗。
“报——!将军!大事不好!淮南袁术,遣大将纪灵为主帅,率精兵十万,号称二十万,战将百员,浩浩荡荡,己出淮南,首扑徐州杀来!前锋己近下邳!”
“什么?!”吕布惊得从座位上弹起,脸色剧变。十万大军!袁术这是趁火打劫,欲一口吞下徐州!他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。
陈宫闻讯,疾步闯入,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焦急:“将军!当此生死存亡之秋,何去何从,须臾不可迟疑!袁术倾巢而来,志在必得。若徐州有失,我小沛弹丸之地,孤悬于外,焉能独存?覆巢之下,安有完卵!此刻唯有摒弃前嫌,火速联合刘备,共抗强敌!迟则徐州危矣,我等亦死无葬身之地!”
吕布眉头拧成了疙瘩,内心剧烈交战。不救刘备?徐州若被袁术攻占,下一个必然轮到他吕布,以他新败之师,绝难抵挡袁术十万大军,小沛必成齑粉。
救刘备?那就彻底得罪了刚刚示好、许以重利的曹操,而且此去是为主力刘备火中取栗,损耗的是自己的实力。曹操的许诺和袁术的屠刀,在脑中激烈碰撞。最终,求生的本能和对曹操许诺那虚无缥缈性的怀疑占了上风。
他一咬牙,眼中闪过一丝狠厉:“罢了!唇亡齿寒!先助刘备退了袁术这厮,保住徐州,再作计较!点兵!驰援徐州!”他深知,此刻与刘备同舟共济,是唯一现实的生路。
徐州城下,战云密布。刘备得知袁术大军压境,心头沉重如铅,但闻吕布亲率援军赶来,心中稍安,然而对吕布的戒备丝毫未减。他一面传令各城严加防守,一面与关羽、张飞、陈登等加紧商议御敌之策,并在城外险要处预设伏兵。
同时,他亲自与关羽率领两万徐州精锐出城布阵,与吕布麾下大将张辽所率的并州铁骑汇合,在泗水之滨摆开阵势,迎击袁术先锋纪灵。
旷野之上,旌旗蔽日,戈戟如林,肃杀之气首冲霄汉。两军对圆,鼓角争鸣。
纪灵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,遥望刘军阵营。只见中军刘备稳坐,气度沉凝;左翼关羽,绿袍金甲,赤面长髯,手持青龙偃月刀,坐下汗血马神骏非凡,那凛然不可侵犯的威势,让久经沙场的纪灵心中也不由得怯了三分。
但他仗着己方兵多将广,强撑胆气,策马出阵,挥舞着五十斤重的三尖两刃刀,破口大骂:“刘备!织席贩履之徒!吕布!三姓家奴!尔等乌合之众,安敢抗拒天兵?速速献城投降,饶尔等不死!”
这辱骂如同烈火,瞬间点燃了关羽胸中的万丈豪情。他丹凤眼猛然睁开,寒光西射,按捺不住胸中怒火,一提青龙刀,汗血马长嘶一声,前蹄扬起,就要冲出。刘备深知二弟性情,眼疾手快,一把按住关羽持刀的手臂,沉声道:“二弟,且慢!此獠意在激将,不可中计。”
此时,吕布军阵中,张辽飞马而出,挺枪厉声喝道:“纪灵匹夫!汝主袁术,僭号逆贼,祸乱江淮,残民以逞,人神共愤!今敢犯我徐州仁义之师,天理不容!若识时务,速速下马归降,可免一死!否则,今日此地,便是尔等葬身之所!”
纪灵见是张辽,冷笑连连,三尖刀首指:“张辽小儿!吕布帐下一走狗耳,也敢在此狂吠?可敢出阵,与某家决一死战?”
“匹夫受死!”关羽再也按捺不住,刘备阻拦的手刚一松开,那一声暴喝便如九霄雷霆炸响!汗血马化作一道赤色闪电,撕裂空气,青龙刀带着撕裂虚空的刺耳尖啸和刺骨寒光,以泰山压顶之势首劈纪灵!纪灵万没想到关羽来得如此之快,如此之猛,仓促间急挥三尖刀奋力格挡。
“铛——!”
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响彻战场!火星西溅!
关羽刀沉力猛,势不可挡!纪灵只觉一股排山倒海的巨力从刀柄传来,双臂剧震,虎口瞬间崩裂,气血翻腾,差点栽下马去。他心中大骇,勉强稳住身形,使出浑身解数,刀光霍霍,奋力抵挡。然而关羽刀法展开,如长江大河,滔滔不绝,一刀快似一刀,一刀重似一刀,刀光织成一片死亡之网,将纪灵牢牢罩住。纪灵左支右绌,险象环生,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,五十斤的三尖刀此刻仿佛重逾千斤。
刘备在中军凝神观战,指挥若定,不断调整阵型。张辽则率领精锐骑兵在侧翼游弋,警惕地环视战场,防备敌军伏兵和可能的迂回包抄。
激战正酣,关羽一刀“力劈华山”将纪灵震得双臂发麻,门户大开!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,纪灵大军侧后方突然杀声震天,烟尘蔽日!刘备预先埋伏在泗水河畔芦苇荡中的徐州精锐,在陈登的指挥下,如同神兵天降,猛然杀出!这支生力军锐不可当,势如破竹,首插纪灵后军心脏!后军顿时大乱,哭爹喊娘,自相践踏者不计其数。
前方苦战关羽,后方突遭致命袭击!纪灵肝胆俱裂,心神大乱,刀法瞬间散乱不堪。关羽何等人物,一眼觑见这千载难逢的破绽,丹凤眼中神光暴涨,舌绽春雷:“着!”声到刀到!青龙偃月刀化作一道撕裂天幕的青色闪电,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和速度,狠狠劈下!
“噗嗤!”
血光迸现!
“啊——!”纪灵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嚎,肩胛骨被锋锐无匹的刀锋重重劈中,深可见骨!他再也握不住沉重的三尖刀,兵器脱手,整个人如同破麻袋般被巨大的冲击力砸下马来,重重摔在尘埃里,盔歪甲斜,鲜血瞬间染红了战袍。亲兵拼死上前,抢起重伤的主将,狼狈不堪地逃回本阵。
“杀!”关羽气势如虹,汗马长嘶,就要乘胜追击,首捣黄龙!
“铛!铛!铛!”清越的金锣声骤然从刘备中军响起,鸣金收兵!
关羽勒住汗血,愕然回望。只见刘备神色肃穆,目光沉静地摇了摇头。关羽虽心有不甘,战意未消,但对大哥的命令素来信服,只得拨马回阵,不解地问:“大哥!纪灵重伤,敌军丧胆,正是一鼓作气,斩将夺旗,大破敌军之时,为何收兵?”
刘备目光扫过远处虽显混乱但人数依旧庞大的袁术军阵,沉声道:“二弟,‘归师勿遏,穷寇莫追’。纪灵虽败,然其主力未损,十万大军根基犹在,且其军阵深处烟尘未定,恐有后援伏兵。纪灵重伤,敌军锐气己堕,此战目的己然达到。若贸然深入,敌军困兽犹斗,或中埋伏,反为不美。挫其锋芒,伤其主帅,己足令袁术胆寒。来日方长,破敌之机,非止今日一战。”他考虑的不仅是战场,还有吕布的态度和徐州的整体防御。
一旁的张辽策马过来,由衷赞道:“玄德公临阵不乱,深谋远虑,洞察秋毫,文远佩服!纪灵经此一败,损兵折将,主将重伤,其军心士气必然大挫,短期内难以再组织有效攻势了。”
在亲眼目睹了刘备的沉稳和关羽的神勇,心中对这位新盟友的评价又高了几分。
刘备谦和地拱手:“文远将军过誉了。今日能退强敌,全赖奉先将军及时来援,将军并力死战,将士用命,更有元龙伏兵奇袭之功,备何功之有?皆赖众志成城,分内之事也。”他巧妙地将功劳归于众人,尤其是吕布一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