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骸盯着那碗黑乎乎、散发着刺鼻苦味的药汁。老赵头的话在他混乱的脑海里回荡。“快腿”刘三……城东的抬尸人……昨晚在破庙外,被他和那具手腕有咒文淤痕的尸体吓跑的,正是他们!是他们把自己抬了回来!
那具尸体!手腕上那诡异的暗紫色淤痕!还有那怨毒的老妪!她手背上同样的淤痕!那丝熟悉的、令人作呕的赤鬼漆气息!
线索!致命的线索!
一股强烈的冲动猛地冲上头顶!他必须知道那具尸体后来怎么样了!必须知道那老妪是谁!这可能是他离那魔头、离真相最近的一次!
“呃啊!”他咬紧牙关,额头青筋暴起,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,试图撑起身体!剧痛如同海啸般瞬间将他淹没!眼前金星乱冒,天旋地转,刚刚抬起一点的头颅重重砸回冰冷的木板,发出沉闷的响声。冷汗如同开闸的洪水,瞬间浸透了全身。
不行!太虚弱了!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!
挫败感和巨大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铁钳,狠狠攥紧了他的心脏。十年了,他以为自己早己习惯了在泥泞里爬行,习惯了在绝望中寻找那一丝微光。可昨夜破庙外的遭遇,鬼手的警告,玄鸟卫的背叛,还有此刻这连身体都无法掌控的屈辱……这一切,像无数只冰冷的手,要将他拖回那名为“废物”的无底深渊。
就在绝望的阴影即将吞噬他意识的刹那——
嗡!
一丝极其微弱、却无比熟悉的灵魂颤鸣,毫无征兆地在他脑海深处响起!
不是鬼手青铜铃那种带着安抚或涤荡力量的颤鸣。这一次的颤鸣,极其微弱,断断续续,如同风中残烛,充满了痛苦、混乱和……一种濒临崩溃的疯狂!
源头……就在义庄深处!不是停尸的厅堂,而是……更下方!
沈骸的瞳孔骤然收缩!是“尸语心经”!那股失控后残留的、对死亡气息的病态敏感,再次被这奇异的颤鸣唤醒!这颤鸣……它不属于尸体!它属于……一个活物!一个正在承受着巨大痛苦的活物!
这感觉……与他昨夜在破庙后巷被鼠尸死亡呓语冲击时,何其相似!但更加混乱,更加……“鲜活”!
义庄的地窖!那里除了堆放一些陈年的、用不上的敛尸工具和防腐药材,平时根本没人下去!
那里藏着什么?!
巨大的惊骇和强烈的好奇瞬间压倒了身体的剧痛和虚弱!那颤鸣仿佛带着一种诡异的吸引力,如同黑暗中的灯塔,微弱却执着地召唤着他!
不能等!不能惊动老赵头!
沈骸用尽最后一点意志力,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和剧痛带来的眩晕。他不再试图坐起,而是像一条濒死的蠕虫,用唯一还能勉强活动的右手手肘和肩膀,一点一点地、极其缓慢地,将自己沉重的身体从冰冷的木板上挪了下来!
噗通。
一声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闷响。他摔在了冰冷坚硬、布满灰尘的泥地上。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物传来,刺激着神经。胸口伤处被这震动狠狠撕裂,温热的液体再次涌出,浸透了包扎的布条。他死死咬住下唇,将痛苦的闷哼硬生生咽了回去,口腔里瞬间弥漫开浓郁的血腥味。
他顾不上这些。目标,义庄深处,那个通向地窖的、被厚重木板盖着的方形入口!
爬!
他侧着身体,用右臂支撑,拖着完全麻木的左半边身体,一点一点地向前蠕动。每一次发力,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,如同被凌迟。冰冷的汗水混合着血水和泥灰,在他身后拖出一道断断续续的、暗红色的湿痕。视线因剧痛和失血而模糊不清,只能凭着记忆和对那微弱颤鸣的感应,艰难地朝着目标方向挪动。
时间失去了意义。每一寸的前进,都像是在刀尖上翻滚。不知过了多久,也许只是一炷香,也许是一个时辰,他终于蹭到了地窖入口的边缘。
沉重的木板盖着,上面压着几块废弃的磨刀石。缝隙里,一股比上面厅堂更加浓烈、更加复杂的阴冷气息混杂着浓重的草药霉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……腐臭,丝丝缕缕地渗了出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