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母不明情由,女儿从外面气喘咻咻的跑回来,然后独自坐在窗前抹泪。
许是与少将军吵了架?许是将军府给了她屈受?
无论什么理由,顾母知道,女儿要嫁将军府,没有娘家撑腰,受人欺负都是家常便饭。
余生漫长,热烈的宠爱都只是一时的,但凡少将军有一刻厌倦,她的盼儿都得忍。
但年轻人固执己见,认定一条路便拼了命的往前冲,哪怕撞得头破血流,做母亲的只能落在身后,默默目送。
何时,她愿意自己走回来,家里的烛光为她亮着,饭菜为她温着。她这把老骨头,得为女儿好好活着。
“盼儿,娘这些天想着,毕竟你尚未嫁入将军府,我这么住在京华客栈里,日日由将军府结银子,那是一笔不菲的花销,咱们不好亏欠他们太多,娘打算搬出去,另寻一家普通的客栈落脚。”
顾盼子微微扭头,清冷的侧颜氤氲着淡淡的忧伤。
那掉落在足前的五彩琉璃禁步,成了她心中抹不去的伤疤。
她绝不能忍着手疼,去接受富家小姐玩味的施舍,哪怕是将军府,她亦要泾渭分明。
顾盼子洗了把脸,换了身衣服,然后腿脚勤快的出去帮母亲找房子。
推开无数道门,光顾了无数的小房子,对比着价格和布局,终于在深巷子里,寻了一间环境尚可,且能供她们长住的客栈。
老楼残破,屋内简陋,与京华客栈的典雅自是没法比,但顾母却很踏实,欣慰的说:“好,这里最好,我们负担得起,而且照样应有尽有。”
母亲坐在油垢难除的饭桌旁,满脸堆欢,可顾盼子看在眼里,心中却十分难受:“娘,等以后,我一定让您住上大宅子,让您享受荣华富贵,并且我要赚很多的银子,为您养老。”
“好!娘等着。”顾母心中慰藉。
帮母亲搬完所有行李,顾盼子趁着傍晚前回了将军府。
她当然要回去,她怎会轻言放弃,这己经不是嫁不嫁秦策的问题,她要为自己争一口气,她自百折不挠,她要活成那些人的噩梦。
当听到家丁传报顾盼子返回的消息,秦夫人立马头疼欲裂,愤郁的对丫鬟秋暝抱怨:“这小丫头,果真厚颜无耻,换做旁人,早卷铺盖跑了,偏她最无自知之明。”
顾盼子大摇大摆的回到常棣院,正巧遇到三小姐秦可准备离开。
二人在院中相遇,秦可百无禁忌的招呼:“嫂嫂,你回来啦?怎么不见我大哥,他又跑到哪鬼混去了?”
顾盼子亦是懵懂的摇摇头。
秦可便拉过顾盼子的手,将她带到长廊下,神秘兮兮的问:“嫂嫂,听说你马上要和我大哥成婚了?府上正在置办婚仪之用,小妹先恭喜你们喜结连理。”
堂堂将军府三小姐,居然向着顾盼子款款行礼。
顾盼子忙将三小姐的手压下去,郁闷的说:“先别声张,成不成还两说呢?”
“怎么会呢?家里置办了许多东西,婚事在即,难道还能跑了不成?”
“万一婚礼当日,与你大哥拜堂成亲的不是我,岂不是惹了天大的笑话。”
秦可将顾盼子按在连廊椅上坐定,宽慰道:“哪有这样的事,嫂嫂你到底在担心什么?”
顾盼子郁郁寡欢,幽怨道:“秦夫人昨日带我见识了一府主母的日常,令我愈发觉得自己的无知与蠢笨。”
“如何能一蹴而就?即便是我,亦要多年苦学。哪怕真的学不会,尽管命管家去做就好了,再不济还有我大哥呢。凡事,多年的耳濡目染都会懂的,嫂嫂不急。”
秦可指尖温柔,轻抚着顾盼子的手臂,见到秦可,方知何为大家闺秀,那是表里如一的善良,知礼仪,识大体。
提到这些,不得不夸赞秦夫人的教女有方。
“管家的能力,你从小就学吗?”顾盼子鹿眸澄澈,好奇的问。
秦可青葱玉指绕着真丝帕子,思考说:“算术经营,虽是课程之一,但也要看天赋的,不是每一位贵女都能学会。那么,即使成年嫁人,当了一府主母,自有管家帮忙操持,不必事事亲力亲为,我母亲比较强势,所以事无巨细,她都要大包大揽,故此,她也希望下一任公爵夫人,具备这样的能力。”
得到秦可的宽慰,顾盼子的心情确实放松了许多。何必太过为难自己,究其根本都是秦夫人不喜欢她而己,否则,即便顾盼子学不会,亦不会强人所难。
顾盼子脸色开朗之后,秦可反倒面色幽暗,闷闷不乐起来。
她凭栏而靠,沮丧的说:“你和我大哥能在这府中出入自由,我真的好羡慕你们,不像我,想出门要提前请示父母,得到他们同意,才能在一整队仆人的监视下,在规定的时间,规定的地点,短暂的游玩,然后在这深宅大院,日复一日的读书,弹琴,学习那些不知何用的东西。”
顾盼子无奈的摇头,惆怅的叹息:“我知道你的为难,但却帮不了你。”
秦可贼溜溜的眼睛环视一圈,然后贴着顾盼子的耳畔,神秘的低语:“嫂嫂,你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呢?比如,你对我大哥是什么感觉呢?”
“怎么,你有喜欢的人了?”
几乎毫无防备,秦可便被顾盼子戳穿了心事,那巴掌小脸霎时绯红,先是娇羞的否定:“哪有?”
随即便改口说:“就是上次带你去的锦绣布庄,冷家的大少爷,见过几次面,礼貌的打过两次招呼。可是他的书生气质,深深的烙印在我的脑海里,也不知怎么回事,他出现在我读的每一本书里。”
顾盼子微微一笑,眯眼注视秦可,小姑娘惺惺作态,语气癫狂,显然是单思成瘾,坠入爱河了。
顾盼子提议:“既然喜欢,那便找家里人商议,他家有钱,将军府有权,绝对是一门好亲事啊。”
秦可却烦闷的嘟嘴摇头:“商人之子,家里即便有金山银山,也不能与我相配,我们家不会同意的。”
“如此条件,也不行吗?”顾盼子惊愕:“那你们家择偶标准太高了。”
“商人之子无法科举,光有钱没有命,我若同我母亲提,她会打死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