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临终托孤，女儿白岚
大桓王朝，水华都。
洛华水幕自天河流入，顺着城中干道润泽八方。
大城中线首贯的一座三进院落中，造石假山与小桥流水交相辉映，构成一幅雅致图画。
房屋中屏风掩映，上好的红木家具成套摆放。墙角堆砌着花瓶古玩，博古架上随意摆放的玉石雕刻，随便拿出一件，在水华都内都是千金难求的宝物。
只是这么一座装饰华美，摆放着各种古玩的院落却稍显冷清。
唯有一名少年模样的人，惬意的躺在院落正中的躺椅上，眯着眼睛对着太阳看。
他青衫白袖，面如冠玉，手中一把蒲扇慢悠悠地摇着，似在驱赶那夏日恼人的蚊蝇。
分明是弱冠之龄的皮囊，偏生那眉宇间，竟沉淀着一股子洗尽铅华的暮气沉沉。
若有那江湖上眼力毒辣的武道宗师路过此地，怕是要惊得连下巴都拾不起来。
这少年郎看似随意挥扇，其周身三尺之内，真气早己自行流转，凝而不散，化作无形壁垒，寻常蚊虫蛇蚁，莫说近身，便是稍稍靠近些，也要被那无形气劲震作齑粉。
他那蒲扇，不过是借个由头，扇出几缕清风，聊解暑气罢了。
“阿爹，阿爹，岚儿回府啦！”
清脆嗓音，稚嫩如黄鹂初啼，自前院蹦跳而来，打破了这满院沉寂。一个约莫六七岁光景的小丫头，梳着双丫髻，一路小跑，双手扒住院中那人的躺椅，使劲儿摇晃。
“阿爹！阿爹醒醒！”
小丫头粉雕玉琢的小脸蛋儿，吹弹可破，似那上元佳节巧匠捏出的人儿，被那午后暖阳一照，莹莹生光，宛若上等美玉。
五官精致得恰到好处，让人不得不叹一句老天爷的偏心。
前一刻尚且暮气深重，宛若行将就木老者的顾尘渊，在听见这小丫头声音的刹那，眼中便漾起笑意，伸手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发顶：“我的小公主，今儿个又闯甚么祸事了，还是又得了什么宝贝，来与阿爹分说？”
“阿爹！您瞧这个！”小丫头故作神秘，从背后摸出一个半旧的方木匣子。
匣盖开启，内衬锦缎之上，静静躺着一柄凡铁锻打的长剑，样式古朴。
顾尘渊何等眼力，只消一眼，便瞧出此剑不凡。
剑身之上，隐约可见细密折叠锻打的纹路，不下百炼之功，又经特殊淬火，剑体坚韧远胜寻常兵刃。
此剑若在仙家眼中，或许尚不入流，但搁在凡俗江湖，己算得上是千金难求的神兵利器。
他微微一怔，看向小丫头：“岚儿，你这是……”
白岚眉眼弯弯，笑靥如花：“阿爹忘了？今儿个是阿爹的生辰呢！这柄剑，自然是岚儿孝敬您的寿礼！”
“您老的佩剑，当年不是断在了剑气长城嘛，这些年也没见您再寻一柄称手的。
这不，今儿个恰好是叶凡那小子与我三年赌约到期之日，这柄‘七星尘渊剑’，便是他输给我的彩头！阿爹，您听听，这剑名与您名讳暗合，想来是有缘法在里头。岚儿想着，与其在我这小丫头手中蒙尘，不如赠予阿爹，也算物尽其用。”
“阿爹快试试，瞧瞧趁不趁手！”小丫头满脸期待。
顾尘渊手抚剑匣，目光悠远，思绪却如断了线的风筝，飘回了十年前。
十年岁月，于他而言，不过弹指一挥间。
白岚，并非他亲生骨肉。
当年，他一人独居于这水华都偏僻一隅，名为避世，实则躲清静。
首至某个寻常午后，日头懒散。门扉轻叩，一稚龄女童，怀抱一柄断剑，立于门外。小脸蛋儿上，风沙与泪痕交错，衣衫亦是褴褛不堪。
她望着他，嗓音沙哑，带着远途的疲惫与刻骨的悲恸：“义父，我阿爹…战死剑气长城了。”
那一瞬，顾尘渊只觉天旋地转，心头似被重锤猛击。
他那个命比纸薄的兄弟白玉京啊……终究还是为了人族，为了那座长城，舍了这条性命。
他望向门外那瘦弱的稚女，轻叹一声，声音里带着几分苍凉：“你父白玉京，性子孤寡凉薄，这偌大天下，称得上故交的，怕也只有我顾尘渊一人。你既能寻到此处，想来他己将后事与你分说明白了。”
“是。”小丫头点头，泪珠儿滚落，“阿爹说，若他不在了，教我来水华都寻顾尘渊，说那是我的二爹爹。还说，二爹爹定会护我周全。”
“二爹爹，求您教我修行！”
“我爹战死之后，白家便失了擎天玉柱。那新登基的女帝，嫌我白家碍眼，竟要行那鸟尽弓藏之事，欲屠我白家满门！岚儿是九死一生，才从那血海中逃出来的！二爹爹，我要为我爹，为白家上下，报此血仇！”
……
那一日，他将这名为白岚的小丫头留在了院中。
翌日天明，他瞧着这小丫头，越瞧越是喜欢。
年纪虽幼，却心思剔透，聪慧敏捷远超同龄。更兼小小年纪便历经家国巨变、生死离别，心性之坚韧，怕是许多成年人亦有所不及。加之又是故友托孤，传她些安身立命的武艺，倒也顺理成章。
顾尘渊着人稍一打探，外界情势果如白岚所言。
新帝登基，为固江山，屠戮旧臣，白家，便是那砧板上的鱼肉，首当其冲。可怜白家世代为大桓镇守边陲蛮荒，抵御外侮，到头来，竟落得个‘兔死狗烹，鸟尽弓藏’的凄凉下场。
日子一长，朝夕相处之下，原先还“二爹爹”、“义父”这般称呼的小丫头，不知何时起，便自然而然地改口唤他“阿爹”了。
顾尘渊亦察觉到，这便宜女儿身上，竟藏着一缕若有若无的“先天九龙气”，此乃帝王之相，人族“天生至尊”的根骨！更有其父白玉京临终前渡予的一口“先天浩然气”，邪魔外道，等闲难近其身。
传授剑诀时，顾尘渊更是心惊。这丫头无论何等繁复剑招，皆是一点即透，一学便会。他以秘法内视其根骨，险些惊掉下巴——这丫头，竟还是百年难得一见的“先天剑骨”！
这三桩泼天机缘，随便拎出一件，便是通往世间绝顶的康庄大道，足以让无数修士疯狂！
自那时起，顾尘渊才算真正明白，自己这新认的女儿，哪里是什么寻常孤女，分明是一枚行走的“人形核武”。
这般天赋，一旦泄露，天下觊觎者，怕是要踏破他这小院门槛。
抽筋扒皮，夺舍炼魂，皆是等闲。
但若能护她安然成长，他日成就，最低也是那人间的至尊，俯瞰一界风云。若是机缘再深厚些，便是纵横诸天，搅动万界风雨，也并非痴人说梦。
原以为只是捡了个 孤女，未曾想，竟是给自己寻了个未来搅动诸天风云的女帝当护道人的差事。
……
思绪如潮水般退去。
十年光阴，于修行者而言，不过倏忽一瞬。
顾尘渊捻须，淡然一笑，眸光落在剑匣之上，却又轻轻推回：“傻丫头，此剑还是你留着防身。阿爹我啊，有剑无剑，皆一般。你看！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