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水刺骨,带着污秽冰碴,像无数细小的毒牙啃噬着王海的皮肤。他赤身困在狭窄的透明柱体里,每一次急促的呼吸、每一次恐惧的颤抖,都让身体更深地撞向布满内壁的金属倒刺。新的血口不断绽开,细密的血线蜿蜒爬下,滴入脚下缓慢上升的污水里,晕开一团团暗红粘稠的污迹。冰冷的绝望顺着脊椎往上爬,几乎冻结他的骨髓。
“垃圾!一群下贱的垃圾!你们他妈凭什么审判我?!”王海的脸死死挤压着冰冷的透明壁,因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扭曲变形,眼球暴突,布满血丝。他疯狂地捶打着坚不可摧的玻璃,指甲在光滑的表面上刮擦出尖锐刺耳的噪音,混合着他嘶哑的哭嚎和咒骂,在狭窄的泵房里激起令人牙酸的回响,又被巨大管道的低沉轰鸣吞没。冰冷的污水毫不留情,漫过了他的胸口,逼近他的下巴。每一次徒劳的挣扎,都只是在倒刺上制造出更深的伤口,血水混入污浊,像诡异的油彩在昏暗中缓缓扩散。
指挥车内,巨大的屏幕占据一面墙壁。画面中央,是那个透明刑具,以及其中疯狂挣扎、渐渐被血污淹没的人形。但苏晚看到的,远不止于此。王海身上,一股浓稠如岩浆、猩红刺目的光芒在翻滚、沸腾、咆哮——那是被具象化的、名为“暴怒”的庞大罪业。它散发出的原始而暴戾的诱惑力,如同烧红的烙铁逼近她的灵魂深处,点燃了骨髓深处最原始的饥饿。她的喉咙干得像沙漠,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,一股灼热的力量在她体内左冲右突,几乎要撕裂她的胸腔喷薄而出。与此同时,王海濒死的极端痛苦——那冰冷刺骨的绝望、无处发泄的狂怒、被活活窒息的恐惧——化作无形的海啸,猛烈地冲击着她的神经。她死死抠着座椅扶手,指甲深陷进人造革里,指关节绷得惨白。冷汗浸透了她的后背制服,黏腻冰冷,她急促喘息着,仿佛自己也被困在那冰冷刺骨的血水牢笼之中,肺部灼烧,无法呼吸。
“撑住!”一瓶冰凉的矿泉水猛地塞进她冰冷僵硬的手里。陆离的声音低沉而紧绷,像拉满的弓弦,“我们需要方向!苏晚!”
屏幕上,浑浊的血水终于完全淹没了王海扭曲的头顶。他最后疯狂的抓挠在玻璃壁上留下几道模糊的血痕,随即整个人消失在污浊之下,只剩下水面徒劳翻滚的气泡。几秒钟死一般的沉寂后,水流发出沉闷的呜咽声,开始诡异地、迅速退去。浑浊的水线急速下降,露出空荡的容器底部。漂浮的垃圾和黏稠的污物散落其间。
而在正中央,一件东西突兀地躺在湿漉漉的容器底——一块暗红近黑的肉块,形状狰狞扭曲,竟似一张极度痛苦、极度愤怒的鬼脸。它微微搏动着,像一颗被强行剜出的、仍在苟延残喘的畸形心脏,散发出令人作呕的邪异生命力。
就在那搏动的肉块影像占据屏幕的瞬间,苏晚的身体猛地弹首,仿佛被无形的电流贯穿。她眼中那几乎要将她吞噬的猩红罪业之潮骤然退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、针扎般的尖锐刺痛感,首刺灵魂深处。它并非来自眼前的屏幕画面,而是穿透了指挥车的钢铁外壳,从遥远而污秽的黑暗中传来。
“那里!”她嘶声喊道,声音因过度紧张而劈裂,沾满冷汗的手指带着孤注一掷的力量,狠狠戳向屏幕上那纵横交错的下水道网格图,“强烈的…愤怒…还有…冰冷的恨意!就在那个交叉点!”
她的指尖,不偏不倚,正正落在网格图上那个被标记为“旧工业区-7号废弃节点”的交叉点上。几乎同时,指挥车内刺耳的蜂鸣声响起,技术员难以置信的喊声炸开:“信号锁定!位置确认!就是她指的那个点!完全重合!”
陆离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,瞬间锁死在苏晚所指的位置,又猛地扫过屏幕上那块仍在微微搏动的、鬼脸般的暗红肉块。冰冷的恨意?那东西不仅是个象征,更是某种……活生生的信号灯塔?